第18章 短暂拥有后的落寞
走廊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余妍脸上的热度稍稍退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不规律地乱撞。额心那一点被触碰过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温软的烙印，在提醒她刚刚那个黑暗中发生、只有她和“沉睡”的他知晓的秘密。
不是幻觉。
林高远，真的偷亲了她。
这个认知像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混杂着羞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隐秘的甜。她捧住发烫的脸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额心。
然而，现实的冰冷很快渗入这短暂的迷乱。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几条未读信息和几通未接来电——来自辅导员和关系要好的室友。昨晚的惊心动魄和彻夜未眠，让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学校的规矩。
她点开辅导员的语音消息，严肃而关切的声音传来：“余妍？怎么回事？今天早上的专业课点名你没到，电话也不接？昨晚也没回宿舍？立刻联系我说明情况！”
室友的信息更显焦急：“妍妍！你去哪儿了？导员找你！急死了！看到速回电！”
余妍的心猛地一沉。完了。只顾着林高远，完全把学校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她立刻回拨了辅导员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余妍？”辅导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担忧。
“李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余妍连忙道歉，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紧张，“我……我家里有急事，昨晚临时赶回老家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刚才充上电看到信息。真的非常抱歉！”
“急事？什么急事？连请假都来不及？”李老师语气严厉，“你知不知道无故旷课缺席查寝是严重违纪？你现在人在哪里？安全吗？”
“我……”余妍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心念电转。她不能说出实情，那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我……我奶奶突发急病住院了，情况不太好，我爸妈都在外地，只能我连夜赶回来照顾。现在还在医院里……老师，真的很对不起，事发突然，我太慌了，没顾上请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余妍屏住呼吸，手心沁出了冷汗。
“唉，”李老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家人要紧。但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哪怕是发个短信？让老师和同学都担心坏了！医院地址给我一个，需要学院提供什么帮助吗？”
“不用不用！谢谢老师！”余妍赶紧说，“这边有亲戚帮忙。我……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奶奶这边情况稳定了我就立刻赶回去补假条，落下的功课我一定补上！”
“好吧。情况特殊，这次先不记你违纪，但假条必须补，落下的课自己想办法。最迟后天，必须给我一个准信，最多再给你三天时间。学校有规定，不能长期无故缺席。明白吗？”
“明白！谢谢李老师！真的非常抱歉！”余妍迭声道谢，心里的大石头稍稍落地，但随即又压上另一块——三天。她最多只能再留三天。
挂断电话，她靠在墙上，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一夜未眠的困倦，情绪的剧烈起伏，加上这突如其来的请假压力，让她感觉快要虚脱。她洗了把冷水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才端着打好的热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林高远已经靠坐起来。清晨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显得轮廓更加分明，也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他的目光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她，深邃、平静，却又像带着某种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刚刚在门外编造的谎言和此刻强装的镇定。
余妍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快步走到床头柜前放下水壶，动作有些僵硬。
“打水……这么久？”林高远的声音低沉，带着刚醒不久特有的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外面人多，排队。”余妍含糊地应着，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和水果刀，试图用削苹果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吃个苹果吗？梁哥送的，看着挺新鲜。”
“好。”林高远应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她。
病房里只剩下水果刀划过苹果皮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余妍削得很慢，很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她能感觉到林高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让她如芒在背。额心那个隐秘的吻痕又开始隐隐发烫。
“刚才……”林高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余妍的手一抖，锋利的刀锋差点划到手指。
“刚才……你在外面打电话？”他问得很随意，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啊？嗯……”余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镇定，“是……学校辅导员。问我为什么没去上课。”
“哦？”林高远挑眉，“你怎么说？”
“我……我说家里有急事，奶奶病了，需要照顾几天。”余妍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她觉得自己像个拙劣的骗子，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亲密又隐秘的接触之后。
林高远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沙沙”的削皮声显得格外刺耳。
“所以，”他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余妍心上，“你请了假？能请多久？”
余妍削苹果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看着手中削了一半、果皮摇摇欲坠的苹果，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让她无所遁形。
“三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最多……只能再留三天。学校那边……有规定。” 她艰难地补充道，“抱歉……不能一直照顾你到出院了。”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不敢再看林高远的反应，迅速低下头，继续机械地削着苹果，仿佛要把所有的紧张和愧疚都削进那越来越长的果皮里。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因为羞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歉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病房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林高远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眼睫，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他看到她脖颈处细腻的皮肤下，因为紧张而微微跳动的血管。
三天。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了他刚刚被那个偷来的吻搅得温热翻腾的心湖，瞬间激起一片刺骨的寒意。那股昨夜冲破理智的汹涌情愫，被这现实的冷水当头浇下，迅速冷却、沉淀，却并未消失，反而凝结成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尖锐的东西。
他看着余妍削好的、近乎完美的苹果，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切成小块，放在小碟子里，插上牙签，递到他面前。
“给。”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不安。
林高远的目光从苹果移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神躲闪着，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底有熬夜的疲惫，还有无法掩饰的歉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舍。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碟子，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端着碟子的手腕。
余妍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抬眼看他。
他的手指温热而有力，带着薄茧，箍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深邃平静，而是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刚刚得知她要离开的冰冷愠怒，有被欺骗（虽然是善意的）的不悦，但更深沉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不想放手的占有欲，以及昨夜那个吻留下的、尚未消散的滚烫余烬。
“三天？”他低声重复，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余妍，看着我。” 他命令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余妍被迫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她看到他眼底翻涌的风暴，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那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也让她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再次狂飙起来。
手腕被握紧的地方，皮肤下的脉搏剧烈地跳动，清晰得如同擂鼓，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两人之间骤然紧绷的空气。昨夜偷亲的隐秘甜蜜与现实即将分离的冰冷苦涩，在无声的对视中激烈碰撞。削好的苹果块静静地躺在碟子里，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却再也无法缓和这无声的硝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