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龙冰

明都防线的边缘，黑雾如同活物般蠕动，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雾中穿梭，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他背后生着两对薄如蝉翼的黑色翅膀，翅膀扇动时无声无息，却带着能割裂钢铁的锐风——正是黑暗蜂鸟，圣灵教的老牌强者，也是舞长空此生最复杂的仇敌。

舞长空一袭白衣立于寒风中，天霜龙冰四字斗铠覆盖全身，冰蓝色的铠甲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每一片甲叶都倒映着战场的火光。他手中的天霜剑斜指地面，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意，却抖得不成样子。

“长空……好久不见。”黑暗蜂鸟的声音尖细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舞长空耳中。他停下脚步，黑雾散去些许，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舞长空没有说话，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天霜剑上的冰晶都炸裂开来，化作漫天冰屑。

“你这身斗铠……”黑暗蜂鸟的目光落在舞长空的铠甲上，当看到胸口那“龙冰”二字的刻痕时，翅膀猛地一颤，“她终究还是……”

“闭嘴！”舞长空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万年玄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准你提她的名字。”

黑暗蜂鸟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我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能提？当年若不是你，她怎会……”

“若不是你！”舞长空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眸子里迸射出滔天恨意，天霜剑直指黑暗蜂鸟，“若不是你为了圣灵教的邪术，强行抽取她的冰属性魂骨，她怎会油尽灯枯？！”

寒风骤起，舞长空周身的温度骤降，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层，朝着黑暗蜂鸟蔓延而去。那些冰层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黑暗蜂鸟没有躲闪，任由冰层缠上自己的脚踝。他看着舞长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不懂……深渊的力量能让她重生，只要圣灵教能掌控深渊，我就能……”

“用邪术换来的重生，那还是她吗？”舞长空的声音陡然拔高，天霜剑带着破空的呼啸，直刺黑暗蜂鸟心口，“龙冰死前拉着我的手，求我不要恨你，求我放过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剑光凛冽，却在即将刺中的瞬间猛地偏斜，擦着黑暗蜂鸟的肩膀划过，带起一串黑色的血珠。

黑暗蜂鸟低头看着肩膀上的伤口，黑色的血液滴落在冰层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总是这样……总是护着你这个外人。可你呢？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杀我吗？”

“我……”舞长空语塞，握着天霜剑的手剧烈颤抖。龙冰弥留之际的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虚弱地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长空……别恨我父亲……他只是被猪油蒙了心……放过他，好不好？”

那时他含泪点头，答应了她最后的请求。

可当他亲眼看到黑暗蜂鸟为圣灵教效力，看到他操控着深渊邪气残杀无辜，那份压抑的恨意便如同冰层下的火山，再也无法遏制。

“你不配做她的父亲。”舞长空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魂力在体内疯狂运转，天霜剑上凝结出三尺冰芒，“你玷污了龙冰的姓氏，更辜负了她最后的期望。”

“哈哈哈……”黑暗蜂鸟突然狂笑起来，背后的翅膀猛地扇动，卷起漫天黑雾，“我不配？那谁配？是你吗？你以为你穿着这身刻着她名字的斗铠，就能替她原谅我？舞长空，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仇恨困住的可怜虫！”

黑雾中，无数道黑色的风刃如同暴雨般射向舞长空。那些风刃锋利无比，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割出细碎的裂痕。

舞长空眼神一凛，天霜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形的冰盾。“铛铛铛”的脆响不绝于耳，风刃撞在冰盾上，尽数化作齑粉。他脚尖一点，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黑雾，剑刃带着冰封万里的气势，再次斩向黑暗蜂鸟。

“来得好！”黑暗蜂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背后的翅膀突然暴涨数倍，如同四柄黑色的长刀，迎着天霜剑斩去。

“锵——！”

冰与风的碰撞发出刺耳的锐鸣，两股力量交织的地方，空气被冻结又瞬间撕裂，形成一片混乱的能量乱流。舞长空被震得后退三步，手臂发麻，而黑暗蜂鸟也被冰劲侵入体内，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看，你终究还是下不了杀手。”黑暗蜂鸟擦掉嘴角的黑血，看着舞长空，“你心里还记着龙冰的话，对不对？”

舞长空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举起天霜剑。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和龙冰在史莱克学院的初遇，她在雪地里给他送暖手宝的样子，她临死前那句带着血沫的“我爱你”……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我杀你，不是为了恨。”舞长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冰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脆弱，“是为了让她安息。”

天霜剑再次挥出，这一次，剑光中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只有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冰层在他脚下疯狂蔓延，形成一条通往黑暗蜂鸟的冰道，冰道两侧凝结出无数冰刺，每一根冰刺上都倒映着龙冰的笑脸。

黑暗蜂鸟看着那道冰蓝色的剑光，突然收起了翅膀，闭上了眼睛。他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也好……能死在你手里，总比被深渊吞噬要好。告诉龙冰……爹错了……”

剑光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切割声。

黑暗蜂鸟的身体僵在原地，背后的翅膀缓缓消散，化作点点黑芒。他低头看着心口的冰窟窿，黑色的血液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晶，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长空……照顾好她的牌位……”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消散在寒风中。

舞长空握着天霜剑，呆呆地站在原地。剑身上的冰芒渐渐散去，露出光洁的剑身，倒映着他苍白的脸。

四周的厮杀声、爆炸声仿佛都离他远去，天地间只剩下刺骨的寒风，还有他粗重的喘息。

“龙冰……”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冰冷的铠甲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原谅我……”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晶。那些冰晶折射着远处的火光，如同龙冰含泪的眼睛。

他终究还是违背了承诺，却也替她，斩断了最后一丝牵挂。

天霜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白衣猎猎，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远处，明都的战火仍在继续，而在这片冰封的角落里，舞长空握着剑，流着泪，与过去彻底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