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红尘往事（可不看）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死死裹住那间不见天日的囚室。
笑红尘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铁链勒得手腕生疼，铁锈混着血痂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是钻心的痒。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味道——福尔马林的刺鼻，腐烂血肉的腥臭，还有……妹妹梦红尘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月光花的香气，此刻正被绝望一点点吞噬。
“哥……”
梦红尘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细得像根快要绷断的弦。笑红尘猛地抬头，撞在低矮的石墙上，额头瞬间渗出血珠。他想嘶吼，想冲过去，可铁链死死拽着他，每一寸挣扎都换来铁镣更深地嵌进皮肉。
“哥……我好疼……”
骨头被碾碎的闷响隔着墙壁传来，夹杂着魂导器械运转的嗡鸣。笑红尘死死咬着牙，尝到了血腥味——那是他自己的，牙齿咬破了嘴唇。他想起三天前，帝国的人把他们兄妹俩推上囚车时说的话：“圣明教需要天才的魂师做实验，这是你们的荣幸。”
荣幸？他是日月帝国最年轻的魂导大师，妹妹是百年难遇的顶级武魂，他们本该站在帝国的顶端，接受万民敬仰，可现在，却成了邪魂师砧板上的肉。
“啊——！”
凄厉的惨叫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笑红尘的耳朵。他发疯似的撞向墙壁，石屑簌簌落下，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淌进眼睛，染红了视线。他看到墙壁上自己的影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扬言要超越霍雨浩的少年，如今像条丧家之犬，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哥！哥！救命……”
梦红尘的声音越来越弱，带着哭腔，带着哀求，最后变成细碎的呜咽。笑红尘瘫坐在地上，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哀鸣。他想起小时候，妹妹总爱跟在他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喊“哥哥”；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魂师大赛上并肩作战，她操控着武魂，笑靥如花；想起帝国授予他们“天才兄妹”称号那天，她抱着他的脖子，说“哥，我们以后要让日月帝国统一大陆”。
可现在，她在隔壁，被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疯子切开血管，灌进不知名的绿色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声音停了。
笑红尘像尊石像，一动不动。直到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两个穿着黑袍的人拖着一个担架走过，他才猛地扑过去，被卫兵一脚踹在胸口，疼得蜷缩成一团。
担架上，梦红尘浑身是血，原本灵动的眼睛紧闭着，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绿色的液体顺着伤口往外渗，在粗糙的麻布上晕开诡异的花纹。
“梦……”笑红尘爬过去，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角，就被卫兵拉开。
“别碰她，实验体还需要观察。”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笑红尘被扔回囚室，铁门“哐当”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他躺在地上，睁着眼看头顶的黑暗，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妹妹刚才的话。
为什么？
他们不够强吗？
他二十岁突破魂斗罗，创造出的“红尘庇佑”魂导器连封号斗罗都赞不绝口；妹妹武魂先天满魂力，二人的武魂融合技震慑全场。他们是帝国的骄傲，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天才，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是因为霍雨浩吗？
那个来自史莱克的少年，那个总能在最后关头逆转战局的灵冰斗罗。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帝国的人总会叹息：“要是我们有霍雨浩，何愁不能统一大陆？”
所以，就因为他们不是霍雨浩，就活该被牺牲？
“哥……”
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笑红尘猛地回头，看到梦红尘被扔了进来，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他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烫得吓人，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泛着绿光。
“哥……为什么……帝国要把我们……给他们……”梦红尘的眼睛半睁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们……还不够强吗……”
笑红尘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他们还不够强吗？
他一直以为，只要足够强，就能保护妹妹，就能得到帝国的重视，就能超越那个叫霍雨浩的传奇。可现在他才明白，在绝对的权力和利益面前，所谓的“天才”，不过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哥……我好累……好困……”梦红尘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皮一点点垂下。
“梦！别睡！”笑红尘用力掐着她的人中，声音颤抖，“咱不睡，好不好？哥给你讲故事，讲我们小时候哥哥的丑事，讲我们要让日月帝国……讲……讲……讲我们一起长大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梦红尘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笑红尘抱着她，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圣明教的人又来了。这一次，他们把兄妹俩一起拖进了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台，刺眼的魂导灯，还有那个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疯狂笑容的老者。
“真是完美的实验体啊……”老者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抚摸着笑红尘的脸颊，“放心，我会让你们‘活下去’，以一种全新的方式。”
绿色的液体被强行灌入喉咙，灼烧感从食道蔓延到四肢百骸。笑红尘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骨头在咔咔作响，意识像被投入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他挣扎着看向旁边的金属台，妹妹也在经历同样的痛苦，她的身体在微微抽搐，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想告诉她，哥在，别怕。
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个世纪。
笑红尘在一片黑暗中醒来。
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心跳，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团雾气。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皮肤苍白得像纸，指甲泛着青黑，血管里流淌着淡淡的绿色液体。
“哥？”
梦红尘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转过头，看到妹妹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就像他们被抓来之前的样子。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像两潭死水。
“我们……死了吗？”梦红尘问。
笑红尘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肩膀。他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他们没死，也没活。他们成了圣明教实验的产物，介于人与亡灵之间的怪物，一具活着的尸体。
想死死不掉，想活活不好。
后来，日月帝国覆灭，联邦成立，圣明教被剿灭。他们从废墟里爬出来，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大陆上。联邦高层发现了他们，没有杀他们，也没有放他们走，而是把他们藏了起来，当成研究亡灵科技的“活样本”，封锁了所有关于他们的消息。
只有日月皇家魂导学院的历任院长知道他们的存在，像供奉祖宗一样供奉着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体里藏着万年前的魂导科技秘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春夏秋冬。他们住在学院深处的小楼里，看着一代代学员入学、毕业，看着魂导科技日新月异，看着史莱克一次次站在大陆的顶端。
笑红尘常常做噩梦，梦见那间囚室，梦见妹妹的惨叫，梦见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每次惊醒，他都会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看就是一夜。
“哥，又做噩梦了？”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笑红尘回头，看到梦红尘站在身后，手里端着一杯没有热气的水。她还是那副年轻的模样，只是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那是时间在亡灵躯体上留下的唯一痕迹。
“没什么。”笑红尘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她的手，像碰到一块冰。
梦红尘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窗外：“你最近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跟万年前一模一样。”她顿了顿，侧过头看他，“你是怕我们输给那个叫古月的丫头？还是怕……我们赢了她？”
笑红尘沉默了。
他确实在怕。
怕输。万年来，他输给霍雨浩一次又一次，连带着整个日月帝国都输给了史莱克。这次若是再输，他这万年的执念，还有什么意义？
更怕赢。
古月身上有霍雨浩的影子，有史莱克的骨气。如果他们真的赢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连霍雨浩留下的传承，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那他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报复那段无法回头的过往？
他轻轻摸了摸梦红尘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她的头发很凉，没有温度，却依旧柔软。
“哥哥什么都不怕。”他说。
梦红尘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枯萎的花：“是啊，哥哥什么都不怕。”
她靠在他的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唯独怕……没能保护好我。”
笑红尘的身体僵住了。
万年前的那句话，像魔咒一样，缠绕了他一万年。
他抬起手，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绿色的液体在他们的血管里缓缓流动，映着窗外惨淡的月光。
三天后的比试，无论输赢，或许都是一种解脱。
如果古月赢了，就当是他输给了霍雨浩的传承，输给了那段早已尘埃落定的过去。
如果他们赢了……
笑红尘低头，看着妹妹苍白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他真正想赢的，从来都不是史莱克，不是霍雨浩，而是当年那个没能保护好妹妹的自己。
夜色更深了，小楼里一片寂静，只有两只冰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要抓住那早已逝去的、属于青春和阳光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