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三天后的清晨，风雪终于停歇，露出了极北冰原特有的、泛着冷光的天空。古月和娜儿背着简易的行囊，站在集合点等待。空气中还残留着深渊裂缝的阴冷气息，远处的号角声低沉地回荡，提醒着每个人即将面对的危险。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沉稳的节奏。古月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一缩。

唐舞麟来了。

他穿着传灵塔的制式劲装，黑色短发利落干净，黑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格外明亮。只是短短数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肩膀也更宽阔了，周身的气息沉稳了许多，褪去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隐忍的锐利。

当他的目光落在古月身上时，古月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狂喜与激动，握着背包肩带的手掌骤然收紧，指节泛白。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被他硬生生按捺下去。

他也在看她。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风雪、号角、远处士兵的操练声……所有的背景都模糊褪去，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古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感顺着血管蔓延，直冲眼眶。她想冲过去，想抱住他，想问问他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想告诉他史莱克的惨状，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担心……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唐舞麟的脚步也停顿了一瞬，身体微微前倾，似乎也想靠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眼前的少女，是他日思夜想、刻在心底的人，是支撑他在传灵塔隐忍至今的光。

但他最终还是停下了。

传灵塔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圣灵教的阴谋如同悬顶的利剑，他不能冲动，不能暴露任何破绽。他甚至不能让别人看出他与古月的关系。

两人就这么站着，隔着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眼中的激动与思念汹涌澎湃，身体却如同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古月用力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湿润逼回去，率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态。

“哥哥！”

清脆的呼唤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娜儿早已按捺不住，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唐舞麟的胳膊，大眼睛里满是欣喜：“哥哥，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唐舞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愣，随即眼中的冰冷瞬间融化，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揉了揉娜儿的头发：“娜儿，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那是！”娜儿仰起脸，骄傲地挺了挺胸，“我和古月姐在血神军团可厉害了，能打好多深渊怪物呢！”

唐舞麟的目光越过娜儿，再次落在古月身上，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古月，好久不见。”

古月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唐舞麟。”

只是一个名字，却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刻意用了最疏离的称呼，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无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三个字时，心底有多疼。

唐舞麟的指尖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掩饰过去。他知道她的顾虑，也明白她的隐忍。

“这次任务，麻烦你们多照顾了。”他松开娜儿的手，语气公式化了许多，仿佛只是在跟陌生的队友说话。

“分内之事。”古月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曹门主已经交代过，我们会按规矩行事。”

“规矩”二字，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之间刚刚涌起的暖意彻底隔绝。

娜儿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看看古月，又看看唐舞麟，小声问道：“古月姐，舞麟哥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走吧。”古月率先迈步，朝着深渊裂缝的方向走去，步伐有些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唐舞麟看着她的背影，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已满是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对娜儿笑了笑：“我们跟上。”

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古月走在最前面，脊背挺得笔直，却始终没有回头。唐舞麟和娜儿走在后面，娜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个月的经历，唐舞麟偶尔应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前面那个紫色的身影上。

谁也没有再提起史莱克，没有提起那些共同的回忆，没有提起彼此的思念。

他们像三个普通的队友，即将踏上一场危险的任务。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汹涌的暗流。

深渊裂缝的阴影越来越近，暗紫色的雾气在前方翻滚。古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唐舞麟，眼神复杂：“进去之后，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深渊生物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我明白。”唐舞麟点头，目光坚定，“保护好自己和娜儿，剩下的交给我。”

这一次，古月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那片暗紫色的雾气中。

唐舞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气里，握紧了手间的黄金龙枪，枪身传来熟悉的温热。

古月，等着我。

等我查清真相，等我摆脱束缚，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事。

无论前路有多危险，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他对娜儿示意了一下，紧随其后，踏入了那片充斥着阴冷与死亡的深渊表层。

雾气深处，古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或许，这场任务，并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难熬。

至少，他来了。

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