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四强？

周六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湿意，阳光费力地穿透云层，在机甲师协会门前的广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唐舞麟背着半人高的工具包站在台阶下，看着古月从悬浮车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苍白的下颌线在晨光中若隐隐现。

“脸色怎么这么差？”唐舞麟迎上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皱起眉头，“昨晚没睡好？”

古月摇摇头，将怀里的设计图册抱得更紧了些。封面的塑料膜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是清晨的露水打湿的。“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她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薄荷味的清凉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痛。

精神之海的异动从昨天半夜开始就没停过。古月娜的身影虽然没再出现，但那股血脉翻涌的灼痛感却越来越清晰，像是有团火焰在血管里灼烧。她强撑着优化完设计图的最后一个细节，天快亮时才合了会儿眼，此刻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连集中精神都变得格外费力。

“今天的对手是灵海学院的组合，资料说他们擅长电磁脉冲设计。”唐舞麟没再多问，从工具包里翻出块巧克力塞给她，“我昨晚加练了电磁屏蔽金属的锻造，纯度能稳定在96%，应该能扛住他们的干扰。”

古月接过巧克力，指尖的颤抖让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去：“我的反制程序做了双重备份，只要核心部件能撑过前五分钟，就能反超他们的能量输出。”

两人并肩走进协会大楼，走廊里已经挤满了参赛选手。穿着各色制服的少年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声、工具碰撞声和光脑的嗡鸣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洪流。古月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嘈杂的环境让她太阳穴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眼前甚至闪过一丝短暂的黑翳。

“到我们了。”唐舞麟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担忧，“实在不行，我们跟裁判申请延期？”

“不用。”古月抬起头，兜帽滑落下来，露出眼底布满的红血丝，“赢了这场，就是四强了。”

 

四号考核室的合金门缓缓滑开，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雷霆学院的两名选手已经站在操作台前——高个少年穿着黑色皮夹克，脖颈上挂着串金属链，正是锻造师赵雷；矮个女生则戴着一副夸张的护目镜，手指在设计台的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是机甲设计师周婷。

“哟，这不是东海学院的‘幸运儿’吗？”赵雷吹了声口哨，目光在古月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听说上次赢林辰他们，全靠裁判手抖给多了0.1分？”

唐舞麟皱眉想反驳，却被古月按住了胳膊。“废话少说，开始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径直走向设计台，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操作台，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考核主题：电磁防护机甲。限时两小时，开始！”

裁判的声音落下，赵雷已经将一块暗黑色的金属锭扔进了锻造炉。那是“玄铁镍”，导电性极差，是制作电磁屏蔽层的绝佳材料。火焰腾起的瞬间，他的魂力骤然爆发，二环魂环亮起，第一魂技“雷击”发动——淡紫色的电流缠绕在锻造锤上，每一次敲击都让金属锭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们想用电击加速金属分子排列。”唐舞麟迅速判断出对方的策略，立刻将星银合金放入锻造炉。他没有贸然使用魂技，而是专注地控制着火焰温度——星银合金对温度变化极其敏感，必须保持在1500摄氏度的恒温区间。

古月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全息投影中很快浮现出机甲的雏形。她放弃了复杂的武器系统，将所有空间都留给了电磁屏蔽层，甚至在驾驶舱周围设计了三层交错的能量网。但精神力的消耗比预想中快得多，才设计到腿部关节，眼前的线条就开始晃动，像是隔着一层水波看东西。

“古月，你还好吗？”唐舞麟眼角的余光瞥见她额角的冷汗，不由加快了锻造的速度。星银合金在锤下渐渐舒展，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那是能量流动的轨迹。

“没事。”古月咬了咬下唇，血腥味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强行调动精神力，将防护网的密度再提升30%——这意味着设计精度要达到0.005毫米，精神力的消耗会瞬间翻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考核室里只剩下器械运转的嗡鸣和锻造锤的敲击声。赵雷的玄铁镍已经锻造完成，黑色的金属板泛着冷光，周婷立刻将其接入设计模型，全息投影中，机甲的外层瞬间覆盖上一层暗黑色的屏蔽层，电磁防护指数直接跳到了85%。

“还有四十分钟。”裁判的提醒声像警钟般敲在古月心上。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设计图上的线条开始重叠，手指在键盘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精神之海仿佛变成了沸腾的油锅，那股血脉之力疯狂冲撞着，像是要冲破颅骨跑出来。

“古月！”唐舞麟的声音带着焦急。他已经完成了星银合金的锻造，纯度达到了97.2%，但古月的设计图还停留在躯干部分，“先停一停！”

古月摇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能停。星辰花露就在眼前，三个月的期限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她必须抓住每一次机会。她猛地闭上眼，将所有精神力凝聚成一点，强行灌入设计台——

“嗡——”

全息投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机甲的完整模型瞬间成型。那是一套通体银白的机甲，关节处缠绕着螺旋状的能量纹路，防护指数最终定格在89%，比赵雷他们高出4个百分点。

但在模型稳定的瞬间，古月猛地晃了晃，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古月！”唐舞麟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住她，才发现她的身体烫得惊人，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考核暂停！”裁判立刻喊道，医疗机器人的警报声很快在考核室里响起。

赵雷和周婷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周婷操作着光脑，将最终的性能评估报告提交给裁判席——他们的机甲虽然防护指数稍低，但能量稳定性比古月的设计高出2%，综合评分反而领先0.3分。

“灵海学院，胜。”

裁判宣布结果时，唐舞麟正抱着古月靠在医疗机器人旁。女孩的脸色苍白如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唇嗫嚅着，像是在说什么梦话。他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出考核室。

 

医疗室的白色灯光有些刺眼。古月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营养液的管子，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壁缓缓滴落。唐舞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沉睡的脸，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当然知道古月为什么会晕倒。这几天她总是躲在宿舍里修改设计图，饭也吃得很少，昨天晚上他去送夜宵，还看到她光脑屏幕上跳动的模拟数据——那是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小时的痕迹。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古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响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是我没做好...”

唐舞麟立刻摇头，声音放得很轻：“跟你没关系，是我太急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硬撑着来比赛。”他拿出块干净的毛巾，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休息好再说，比赛不重要。”

古月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不是难过输了比赛，而是怕错过星辰花露的机会。那股血脉翻涌的灼痛感还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但看着唐舞麟真诚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去想办法。”唐舞麟突然站起身，语气异常坚定，“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回来。”

没等古月反应过来，他已经抓起工具包冲出了医疗室。

半小时后，唐舞麟站在了“慕辰锻造工作室”的门前。铁锈色的卷帘门紧闭着，门把手上挂着块“今日休息”的木牌。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门上的铜环，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

“谁啊？说了今天休息。”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卷帘门缓缓升起，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脸。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手里还拿着半截未完成的金属坯，正是八级锻造师慕辰。

“师傅！”唐舞麟的声音带着急促，“求您个事！”

慕辰挑眉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沾满尘土的校服上：“怎么了？让人欺负了？”他是看着唐舞麟长大的，这孩子性子倔，不是逼到份上绝不会来求他。

唐舞麟把事情的经过飞快说了一遍，没提古月的身体状况，只说她是太累了才失误。“师傅，您认识机甲师协会的人吗？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一次重新比赛的机会？”

慕辰听完，沉默地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你知道协会的规矩有多严。重新比赛？多少人挤破头想找借口重赛，都被打回来了。”

唐舞麟的肩膀垮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我知道很难...但古月她真的很努力，我们就差一点点...”

“你想清楚了？”慕辰突然掐灭烟头，眼神变得锐利，“为了这个重新比赛的机会，可能要欠协会主席一个人情。这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唐舞麟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清楚了！只要能重赛，什么都愿意做！”

慕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谁让你是我徒弟。”他转身回屋拿起光脑，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老陈，是我...嗯，有点事想麻烦你...对，我那徒弟，唐舞麟...给他们个机会，就当卖我个面子...好，谢了。”

挂了电话，他把光脑塞回口袋：“搞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去协会的备用考核室，跟灵海学院再比一次。”

唐舞麟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给慕辰鞠了个躬：“谢谢师傅！”

“谢什么，”慕辰摆摆手，重新拿起锻造锤，“赢不赢得了，还得看你们自己。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朋友。凝神香，点燃了能稳定精神力，比什么营养液都管用。”

唐舞麟接过盒子，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他再次鞠了一躬，转身朝着医疗室的方向跑去。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为这场意外的转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医疗室里，古月正望着窗外发呆。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唐舞麟举着手机跑进来，屏幕上是机甲师协会发来的重赛通知。

“我们可以再比一次！”少年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眼里的光芒比窗外的夕阳还要亮。

古月看着他，突然笑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伸出手，接过唐舞麟递来的小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让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明天，我们一定能赢。”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铺展开最绚烂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