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大狗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一点点盖下来时，杰丁和乔迪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它们原本只是跟着一片飘飞的银杏叶跑出了院子，金毛杰丁总爱追会动的东西，比熊乔迪则习惯性地跟着哥哥跑。等那片叶子被风吹进排水沟，两个小家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周围是从没见过的砖墙，空气里飘着机油和陌生食物的味道，刚才还熟悉的回家路，早被拐进了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哥，我怕。”乔迪的小短腿有点打颤，尾巴夹在屁股后面，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杰丁强装镇定，竖起耳朵听了听，除了远处汽车的喇叭声，什么也没有。“别怕，”它用鼻子蹭了蹭乔迪的脑袋，“我们顺着路灯走，肯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没走多远，巷口突然窜出三个高大的影子，路灯把它们的轮廓拉得又黑又长。领头的是一只肌肉发达的黑色杜宾，脖子上套着磨得发亮的铁链，眼神像淬了冰。它身后跟着一只独眼的比特犬，和一只嘴角总挂着涎水的罗威纳。

“哟，哪来的小不点儿？”杜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杰丁把乔迪护在身后，虽然腿也在抖，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们……我们迷路了，要回家。”

“回家？”独眼比特犬嗤笑一声，露出尖利的牙齿，“进了这条街，就得听豹哥的规矩。”它指了指那只杜宾。

豹哥慢悠悠地走过来，用鼻子顶了顶杰丁的肚子，力道大得让杰丁踉跄了一下。“看你们细皮嫩肉的，肯定没干过活吧？”它眯起眼睛，“正好，仓库缺两个打杂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不跟你走！”乔迪吓得哭了出来，躲在杰丁后面不敢露头。

“由得你们吗？”罗威纳猛地往前一扑，巨大的爪子差点踩在乔迪脚上。

杰丁知道反抗没用，它们两个加起来还没对方一条腿粗。它咬了咬嘴唇，低声对乔迪说：“别闹，我们先跟它们走，找机会再跑。”

乔迪抽抽噎噎地点点头，被罗威纳粗暴地用鼻子推着往前走。杰丁紧随其后，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周围，记着路边的标记——一个掉了漆的邮箱，一堵爬满牵牛花的墙，还有一个破了洞的垃圾桶。

它们被带到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堆满了生锈的铁桶和发霉的纸箱。角落里蜷缩着几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小狗，有的腿上还带着伤。

“从今天起，”豹哥站在一个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它们，“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垃圾搬到后面的卡车上去，天黑之前搬不完，就别想吃饭。”

铁链被扔到杰丁面前，独眼比特犬恶狠狠地说：“戴上！”

冰冷的铁链套在脖子上，勒得杰丁喘不过气。乔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被罗威纳一把推到铁桶边：“哭什么哭？快干活！”

杰丁咬着牙，用嘴叼起一个最轻的纸箱，一步一步往仓库后面挪。乔迪也学着它的样子，叼起一个小铁桶，小短腿在地上磨出沙沙的响声。

仓库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铁链拖地的声音和监工的呵斥声。杰丁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豹哥它们的动向——三个大家伙轮流守着门口，换班的时候会去仓库角落的破沙发上打盹，那是唯一的空隙。

它碰了碰乔迪的耳朵，用只有它们能听懂的气音说：“等会儿它们睡觉，我们往东边跑，那里有个通风口，我刚才看见了。”

乔迪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原本耷拉的尾巴悄悄抬起来一点。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从仓库的缝隙里溜走时，豹哥打了个哈欠，对独眼比特犬说：“你先盯着，我睡会儿。”说完就蜷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独眼比特犬守了没多久，也靠在墙上闭起了眼睛。只有罗威纳还在来回踱步，但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就是现在！

杰丁用眼神示意乔迪，然后猛地用身体撞向身边的铁桶。“哐当”一声巨响，罗威纳吓了一跳，立刻朝声音来源看来。就在这时，乔迪已经钻到通风口下面，杰丁紧随其后，用爪子拼命扒拉着通风口的栅栏。

“站住！”罗威纳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朝它们冲来。

栅栏年久失修，被杰丁几下就扒开了一个缺口。“快！”它推了乔迪一把，乔迪瘦小的身子一下子就钻了出去。杰丁刚要跟着钻，罗威纳的爪子已经拍了过来，擦着它的后背扫在地上，带起一串火星。

杰丁顾不上疼，猛地往前一蹿，终于从缺口钻了出去。它回头看了一眼，乔迪正在不远处等它，吓得浑身发抖。“快跑！”它喊了一声，带着乔迪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身后传来罗威纳愤怒的咆哮和豹哥被吵醒的怒吼，但它们不敢回头，只是拼了命地跑，顺着记忆里的标记，朝着有路灯的方向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声音，它们才瘫在路边的草丛里大口喘气。月光洒在它们身上，带着一丝凉意，却比仓库里的黑暗温暖多了。

“哥，我们……我们逃出来了？”乔迪的声音还有点发飘。

杰丁舔了舔它脸上的泪水，重重地点头：“嗯，逃出来了。”它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会帮我们指路的，我们一定能回家。”

乔迪看着杰丁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它蹭了蹭杰丁的脖子，小声说：“哥，有你在真好。”

杰丁笑了笑，用尾巴圈住乔迪的身子。虽然前路还很迷茫，但只要它们在一起，就有勇气面对一切。夜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人家饭菜的香气，那是家的味道，在不远处等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