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秘密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还残留在衣领间,张丽群轻轻抚平秋春炫病号服的褶皱,指尖在布料纹理间迟疑地游移。昨夜记者会上他掷地有声的维护仍在耳畔回响,某种陌生的安全感像初春的薄雪,悄无声息覆盖了她常年紧绷的神经。
当秋家老宅的雕花铁门在眼前缓缓开启时,她下意识攥紧了随身携带的怀表,金属棱角硌进掌心的微痛恰好抵消了胸腔里那缕不请自来的柔软。
“第一次来?”秋春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慵懒,“小时候我总觉得这里像个迷宫。”
张丽群转过头,看见他站在阳光里,病号服换成了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她忽然想起昨晚他在台上说的话,那些铿锵有力的字句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你小时候经常迷路吗?”她轻声问,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何止迷路。”他勾起嘴角,“有一次躲在阁楼看书,睡着了,醒来发现全家都在找我。那时候管家急得差点报警。”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所以你现在这么会演戏,是因为从小就擅长躲藏?”
“也许吧。”他走近一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怀表上,“不过现在,我更想带你去看看书房。那里藏着不少有趣的东西。”
穿过回廊的阴影里,秋春炫的尾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手腕,却在管家转身的瞬间恢复成恰到好处的绅士距离,唯有西装袖口残留的体温证明着那个未成形的触碰并非幻觉。
书房檀木柜门开启的吱呀声惊散了空气中的暧昧,泛黄照片上并肩而立的张秋两家长辈笑容刺目。张丽群注视着父亲从未展现过的轻松神态,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是......”她伸手想要触碰玻璃相框。
“二十年前的合影。”秋春炫接过相册,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的焦痕,“据说那天之后,两家就再也没往来过。”
窗外骤然惊起的鸦群扑棱声,淹没了秋父那句意味深长的"有些错误不该重复"。张丽群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里的警告意味,抬眼看向倒影中正注视着他们的秋父。
“父亲,”秋春炫突然开口,“这张照片的焦痕是怎么回事?”
秋父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老宅曾经失过一次火,这些照片都是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
张丽群感觉后颈一阵发凉,她想起火灾幸存者口述笔录里那个被刻意模糊的日期,和眼前这张照片上的细节似乎能对上某些线索。
“我记得那天特别热,”秋父放下茶杯,目光若有所思,“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秋春炫将相册合上,动作比平时略显生硬。“父亲,您是说这场火灾不是意外?”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秋父站起身,走到窗边,“年轻人,尤其是你们这样的人,更要懂得适可而止。”
张丽群看着秋父挺直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位老人眼中闪烁的不只是警告,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红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张丽群借口去洗手间,独自在走廊上缓步前行。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击她的心脏。
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她发现竟是间废弃的琴房。一架蒙尘的三角钢琴安静地伫立在角落,琴盖上放着一本泛黄的乐谱。她随手翻开,发现扉页上写着“致小秋:愿你永远保持这份纯粹”。
“那是我母亲写的。”秋春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她说音乐能让人心静。”
张丽群转过身,看见他靠在门框上,眼神柔和得不像话。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影帝的光环,只是一个怀念母亲的孩子。
“你会弹琴吗?”她问。
“只会一点。”他走进来,手指轻轻拂过琴键,“你想听吗?”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坐下,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淌出一段舒缓的旋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灰尘在光束中翩翩起舞。这个画面美好得让人心颤,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忧伤。
琴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这首曲子。”
“怎么讲?”
“表面平静,内里却是千疮百孔。”他的声音低沉,“但只要还能继续演奏,就还有希望。”
张丽群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她强压下情绪,勉强笑道:“那你现在的意思是,我们在共同谱写一首新曲子?”
“或许吧。”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只是这次,我想换个调子。”
回到书房时,秋父已经离开。张丽群注意到书桌上多了一本摊开的旧相册,其中一页被人特意折了角。她走过去细看,发现是一张集体照,后排站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这些人是谁?”她指着照片问。
秋春炫凑近看,眉头微皱:“奇怪,我以前从未见过这张照片。”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来,神色慌张:“老爷让我通知二位,楼下有客人来访,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见小姐。”
张丽群与秋春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是什么人?”秋春炫问。
“说是......”管家欲言又止,“说是张家的远房亲戚。”
张丽群握紧了怀表,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她看向窗外,发现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
“我们下去看看吧。”她说,声音里带着决然。
楼梯拐角处,一幅油画吸引了她的注意。画中是一座燃烧的房子,火焰扭曲的形状像极了某种警示符号。她停下脚步凝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天的火,烧得特别旺。”
回头一看,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仆人,正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
“您是......”张丽群试探着问。
“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老李。”老人颤巍巍地说,“也是那场火灾的见证者。”
秋春炫快步走过来:“老李叔,您刚才说的‘那天’,是指......”
“嘘——”老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指向楼下:“先应付完那位客人再说。记住,千万别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张丽群感觉怀表在掌心变得滚烫,仿佛在提醒她即将面对的风暴。她看向秋春炫,发现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
“嗯。”她点点头,两人同时迈下台阶。楼下的客厅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久不见,丽群。”来人的声音像是钝刀划过玻璃,“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