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见父皇

燕国的凤凰花谢了又开，阿安和阿暖已经能蹒跚走路了。

这日清晨，陆锦颜正陪着两个小家伙在暖房里追蝴蝶，忽然听见宫人道：“皇后娘娘，大胤使者到了，说是……陛下亲自来了。”

陆锦颜手里的拨浪鼓“啪”地掉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抬头：“父皇？他真的来了？”

慕容瑾从身后走来，笑着替她理了理鬓发：“早几日就收到信了，怕你激动，没敢提前说。”

她来不及细问，拉着慕容瑾就往外跑，阿安和阿暖跟在后面，咿咿呀呀地喊着“娘亲”，小短腿跑得飞快。

宫门口的石阶下，一道明黄身影伫立在晨光里。陆宴辞穿着常服，比去年北燕相见时又苍老了些，鬓角的白发更密了，可那双眼睛，在看见她的瞬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辰。

“父皇！”陆锦颜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忽然就红了眼眶。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您来了。”

“来了。”陆宴辞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看着女儿，又看了看她身后怯生生躲着的两个小团子，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让朕看看，哪个是阿安，哪个是阿暖？”

阿安胆子大些，挣开乳母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到陆宴辞脚边，抓着他的衣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外公？”

这声“外公”是陆锦颜教了许久的，此刻从奶声奶气的小人儿嘴里喊出来，陆宴辞的心瞬间化了。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阿安，又朝阿暖伸出手：“暖暖也来，外公抱。”

阿暖眨巴着和陆锦颜如出一辙的杏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被哥哥拉着，扑进了他怀里。两个小团子一左一右，揪着他的胡须咯咯直笑，把他素来严肃的脸都衬得柔和了。

“快请父皇进殿歇息。”陆锦颜笑着抹了把泪，侧身让开。

慕容瑾上前行礼：“岳父大人一路辛苦。”

“不辛苦。”陆宴辞抱着两个孩子，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们，“能亲眼看看朕的外孙外孙女，比什么都值。”

进了殿，阿安和阿暖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围着陆宴辞转来转去，一会儿扯扯他的玉佩，一会儿递上自己啃了一半的糕点。陆宴辞也不恼，耐心地陪他们玩，时不时抬头看看陆锦颜，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晚膳时，陆宴辞非要亲自给两个孩子喂饭。阿安吃得满脸都是米糊，他就用帕子一点点擦；阿暖不爱吃青菜，他就拿着小勺子哄：“吃了青菜，才能像你娘亲一样漂亮。”

陆锦颜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皇也是这样笨拙地给她喂饭，怕烫着，怕凉了，一勺子粥要吹半天。时光仿佛绕了个圈，当年的小丫头成了母亲，当年的帝王也成了温柔的外公，可那份藏在细节里的疼爱，从未变过。

饭后，慕容瑾带着阿安去看兵书，陆锦颜则陪着陆宴辞在花园里散步。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层银霜。

“在燕国，真的习惯了？”陆宴辞忽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嗯。”陆锦颜点头，挽住他的胳膊，“慕容瑾待我很好，阿安和阿暖也乖，百姓们……也都认我这个皇后。”

“那就好。”陆宴辞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个锦盒，“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支凤钗，比当年及笄时那支更华丽，钗头的凤凰口衔明珠，翅膀上镶着细小的宝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去年生辰就该送的，总觉得不够好，改了又改。”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如今看来，倒像是给皇后准备的，不是给小丫头的了。”

陆锦颜拿起凤钗，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暖烘烘的。她知道，无论她是大胤的五公主，还是燕国的皇后，在父皇眼里，永远是那个需要他用凤钗来疼爱的小丫头。

“谢谢父皇。”她轻声说，眼眶又红了。

“傻丫头，谢什么。”陆宴辞拍拍她的手，“等过些日子，朕带你和孩子们回大胤住些日子。你小时候住的长信宫，朕一直让人照着原样打理着，暖阁里的兰草，长得比当年还好。”

陆锦颜点点头，忽然停下脚步，望着他鬓角的白发，轻声唤道：“父皇。”

“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君臣礼，语气却带着女儿对父亲的亲昵。

陆宴辞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花园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鸟。他扶起她，眼里满是欣慰：“好，好个吾皇。朕的锦颜，真的长大了。”

月光温柔，晚风轻拂，带着凤凰花的余香。陆锦颜看着父皇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所有的离别与牵挂，所有的成长与蜕变，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再见吾皇，他不再是那个会罚她手心的严厉帝王，也不再是那个送她远嫁时沉默的父亲，而是她的父皇爹爹，是会陪着外孙玩闹、会惦记她是否安好的亲人。

这样的再见，真好。

远处传来阿安和阿暖的笑声，慕容瑾牵着他们的手，正朝这边走来。陆锦颜抬头望去，月光下，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父皇，都在身边。

原来所谓圆满，不过是如此——爱的人都在眼前，牵挂的事皆已安稳，而那句迟来的“再见吾皇”，藏着的不仅是君臣之礼，更是跨越山海、从未改变的血脉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