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父皇爹爹想起来了

入秋的第一场雨下得缠绵，御书房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陆宴辞批阅奏折的手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案角那支孤零零的狐狸簪上——这是前日侍卫从养心殿地上捡来的，说是那个“五公主”掉落的。

他拿起簪子，玉质温润，簪头的狐狸雕得灵动，不知为何，指尖一碰，心口就泛起一阵熟悉的钝痛。这些日子，李公公被打后依旧嘴硬，总在他耳边念叨“五公主今日又在御书房外等了半日”“五公主被赵衡欺负了”，连夜王都跑来敲他的门，骂他“连自己的心尖宠都能忘，猪脑子”。

“心尖宠……”陆宴辞低声重复，眉头紧锁。脑海里总闪过些模糊的片段：雪地里的糖葫芦、软榻上的酣睡、练骑射时摔进他怀里的慌张……那些画面像蒙着层雾，看不清脸，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陛下，该用晚膳了。”李公公端着食盒进来，额头上的伤还没好，说话却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今日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还有五公主上次说的桂花糕。”

陆宴辞的目光猛地抬起来：“桂花糕？”

“是呀，”李公公赶紧打开食盒，“五公主说，您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还说……”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道，“还说您总抢夜王殿下的那份。”

“抢夜王的……”陆宴辞的指尖一颤，簪子“啪嗒”掉在奏折上。记忆里的雾突然散开——假山后，年幼的他抢过弟弟手里的桂花糕，塞给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那姑娘眼角有颗小小的痣，笑起来眼睛像弯月……

是她！

那个在冷宫抱着半块发霉的窝头，却把干净的那半分给他的小丫头；那个学骑射摔破膝盖，咬着唇说“不疼”的倔姑娘；那个捧着糖葫芦，眼睛亮晶晶喊他“父皇爹爹”的小锦颜！

“她在哪？”陆宴辞猛地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翻了砚台，墨汁泼了满案，他却浑然不觉，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陆锦颜在哪？”

“五公主……五公主在御花园的梅树下等您呢！”李公公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连忙回话，“她每日这个时辰都在那儿，说……说等您记起来。”

陆宴辞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御花园跑。雨丝打湿了他的龙袍，冷风灌进领口，他却只觉得心口滚烫，像有团火在烧——他怎么能忘了她？怎么能忘了他唯一的、从冷宫捡回来的珍宝？

梅树下，陆锦颜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着什么。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单薄的身影在雨里显得格外瘦小。听见脚步声，她以为是春桃，头也没抬：“再等等，说不定……说不定今天就能等到呢。”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的头顶，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微湿的雨气。

陆锦颜猛地抬头，撞进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陆宴辞站在雨里，龙袍湿透，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失而复得的珍宝，里面翻涌着疼惜、懊悔，还有她无比熟悉的温柔。

“锦颜……”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哽咽，“父皇……父皇想起来了。”

陆锦颜愣住了，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陆宴辞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对不起，父皇忘了你这么久，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她想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气息。陆锦颜终于反应过来，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放声大哭：“父皇！你这个坏蛋！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要！怎么会不要你？”陆宴辞摸着她湿透的头发，心疼得要命，“你是父皇的心尖宠，是父皇从冷宫找回来的宝贝，父皇再也不会忘了你了，再也不会了……”

雨还在下，梅树下的父女俩紧紧相拥。李公公远远站着，抹了把眼泪——陛下记起来了，真好，五公主不用再等了。

陆宴辞抱起陆锦颜往寝宫走，用龙袍裹紧她，生怕她着凉。他低头看着怀里哭累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小脸，忽然想起她小时候在冷宫，也是这样窝在他怀里，小声问：“父皇，你会来看我吗？”

那时他说“会”，却因朝政耽搁了许久。如今他想说——父皇再也不离开了。

“父皇。”陆锦颜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还记得狼牙吊坠吗？”

“记得。”陆宴辞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得能滴出水，“是夜王那家伙送的，父皇转送给你，是想让它护着你。”

“那……糖葫芦呢？”

“记得。”他笑了，眼底的红血丝里漾着暖意，“你带的糖葫芦最甜，父皇还想吃。”

陆锦颜终于破涕为笑，小手搂住他的脖子：“那我明天让小厨房做一大串！”

“好。”

雨幕里，男人抱着女孩的身影渐行渐远，龙袍的下摆扫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却像是在谱写一首失而复得的歌谣。

父皇爹爹想起来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