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的蓝萼花,最猛的勇士

蝴蝶谷深处的石殿中,蓝雾缭绕如纱。巫灵灵赤足踏在冰凉的石板上,足踝银铃随着她的抗拒一步一响。六名精壮苗族青年跪在神像前,脖颈上挂着象征勇武的兽牙项链,古铜色肌肤在火把下泛着蜜光。

"灵灵,看清楚了。"大祭司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第一个青年的脸庞,"岩豹,去年猎头祭上杀了三头野猪。"

被点名的青年抬头,左脸刺着青色图腾,眼神炽热如炬。巫灵灵却想起溪边那个汉人少年呆愣的模样——他看她时眼里有星子,不像这些人,眼里只有对圣女的敬畏。

"姑姑,我还未到十八岁..."她往后缩了缩,腰间银饰撞出一串清响。

"蝴蝶神昨夜显灵了。"大祭司不由分说拽过她的手腕,露出内侧渐渐浮现的蓝色蝶形纹路,"印记已现,由不得你任性。"

石殿穹顶垂下的藤蔓突然无风自动,几只蓝翅蝴蝶从缝隙中钻出,绕着巫灵灵飞舞。青年们立刻匍匐在地——这是神明显灵的先兆。

巫灵灵却透过蝴蝶翅膀的磷粉,想起了爹娘。

那年阿娘躲在染血的马车下,官差的惨叫与山匪的狂笑混作一团。外婆用湘绣帕子堵住她的嘴,帕子上还留着临行前熏的沉水香。后来娘在暴雨中跑丢了鞋,绣着并蒂莲的软缎绣鞋陷进泥里,就像阿娘再也回不去的江南。

采药归来的阿爹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高大的苗疆汉子蹲下来,把蓑衣披在瑟瑟发抖的官家小姐肩上,说了句什么。巫灵灵后来才知道,那是汉话里的"别怕"。

"灵灵!"大祭司的厉喝将她拽回现实,"神明在前,还敢走神?"

石殿中央的蝴蝶神像突然渗出蓝色液体,顺着石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巫灵灵腕间的蝶印随之发烫——这是神灵催促的信号。

"我选..."她目光扫过六张陌生的脸,突然指向殿外,"我选能摘到悬崖上那株蓝萼花的人!"

大祭司眯起眼。那花长在千仞绝壁,采药人摔死过不知多少。但规矩就是规矩——圣女的考验必须应允。

青年们鱼贯而出后,老祭司才捏住巫灵灵的下巴:"别学你爹娘。汉人的情爱像露水,太阳一晒就没了。"她指甲陷入少女肌肤,"当年要不是你爹执意娶她,她早该被献祭给蝴蝶神..."

巫灵灵突然挣脱,银铃炸响:"胡说!"

殿内蓝雾骤然翻涌。老祭司的皱纹在诡异的光线里扭曲如虫:"你娘本就该成为祭品。是你爹坏了规矩,才害得你生来就..."她突然住口,浑浊的眼珠盯着巫灵灵颈侧渐渐浮现的鳞片状纹路。

巫灵灵摸向发烫的皮肤,触到一片凸起的蓝鳞。

"姑姑,这是什么?"她声音发颤。

老祭司却突然跪地,对着神像念念有词。石缝里涌出更多蓝蝴蝶,它们停在巫灵灵身上,鳞粉簌簌落下。当最后一只蝴蝶停在她眉心时,老祭司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命啊..."老祭司颤抖着摸出骨笛。

山风突然灌入石殿,吹散了后半句话。巫灵灵只听见"月圆之夜""血脉苏醒"几个零碎的词。当她追问时,老祭司却用笛尖划破她手腕,将血滴进神像底座的眼窝里。

"记住,你是巫族圣女。"老祭司的声音混在笛声里飘忽不定,"至于你娘那些汉人诗书..."她冷笑一声,"迟早被蝴蝶神的火焰烧干净。"

巫灵灵望向殿外悬崖。第一个青年已经摔得血肉模糊,而剩下的五人还在徒手攀爬。她突然很想念阿娘教的《洛神赋》。

腰间的碧绿小蛇悄悄游出袖口,蛇信子舔了舔她腕间伤口。巫灵灵轻轻笑了——小青奴只对两种人友善:将死之人,以及……。

悬崖上的蓝萼花在暮色中闪烁,巫灵灵摸了摸小蛇的脑袋,哼起阿娘教的江南小调。调子婉转处,几只蓝蝴蝶应声碎裂,化作磷粉飘向山外军营的方向。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