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歌”再现,神秘计策“起”

镇南王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处理完最后一份加急文书,窗外已是星斗满天,夜色如墨。

璟岚并未安寝,他负手立于巨大的堪舆图前,目光沉沉地扫过江南诸省的山川城邑。白日里演武场那场荒唐闹剧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但此刻占据他心神的,是远比一只鹅啄人或斗殴更沉重的忧虑——即将席卷而来的“言语风暴”。

他紧锁的眉头未曾舒展,在铺着厚绒地毯的书房内来回踱步,步履略显沉重。他深知,自己与那些根基深厚、盘踞一方多年的老牌势力不同。他们可以悠游,府衙事务自有心腹打理,根基稳固,不易动摇。而他璟岚,以雷霆手段平定金陵不久,根基尚浅,犹如新发于硎的利刃,锋芒毕露却也易折。一举一动,皆在无数双眼睛的审视之下,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

“人言可畏……其速更甚于奔马疾风!” 璟岚停下脚步,望着跳动的烛火,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冽。他绝非天真之人,深知今日王府发生的一切——徐淮斗殴、常龙被鹅追啄的丑态、乃至他这位王爷的“治下不严”纵使他下令全府封口,严惩泄密者,也绝无可能捂住悠悠众口。

他几乎可以预见:

不出明日,这桩集“斗殴”、“女眷动手”、“知府被鹅啄臀”等诸多荒诞元素于一体的王府奇闻,便会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迅速传遍金陵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

紧接着,三日之内,这消息便会顺着运河驿道,如野火燎原般席卷整个江南几省!成为街头巷尾、田间地头最热门的谈资,被添油加醋,演绎出无数个香艳或惊悚的版本。

而这其中,最让他警惕的,便是淞沪府、庐州府、杭州府这三方的主事人!此三府,尤其是庐州府与杭州府,与他璟岚素有旧怨,利益冲突激烈,早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此次天赐良机,他们岂会放过?

璟岚几乎能想象出那两府主事人(尤其是庐州府那位老谋深算、杭州府那位睚眦必报的)得知消息后,脸上会浮现出何等阴冷得意的笑容。

他们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利用民间这股汹涌的议论潮!

会暗中派人指使说书人、编排童谣俚曲、甚至伪造……,将这场闹剧无限放大,极尽丑化渲染之能事。

最终目标,便是将矛头直指他镇南王璟岚!斥其治府无方,纵容下属,王府秽乱,威严扫地”!

进而抹黑整个金陵新治的秩序,质疑他这位镇南王统御南境的能力与威望!动摇那些尚在观望的城池之心,离间他与其他主事人本就脆弱的关系!

“好一招借刀杀人,攻心为上!” 璟岚一拳轻轻砸在书案上,震得笔架微颤,眼中寒芒闪烁。这看似荒诞的闹剧背后,潜藏的是一场针对他个人威信和金陵根基的舆论绞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无济于事。必须立刻拿出对策,在谣言彻底发酵、形成滔天巨浪之前,将其引导、化解,甚至……反戈一击!

镇南王书房的烛火,兀自摇曳,映照着璟岚挺拔却略显僵硬的身影。若论“沙场点兵、列阵杀敌、斩将夺旗,”他璟岚何曾皱过半分眉头?纵使面对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他也能谈笑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是他血脉里流淌的本能,是刻入骨髓的疆场豪情。

然而,眼前这桩事……这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孔不入、能蚀骨销魂的“言语风暴”,却让他这位叱咤风云的镇南王,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棘手,甚至…是几分手足无措的茫然。这非刀非剑的软刀子,这婆婆妈妈、纠缠不清的人心算计、流言蜚语,比十万敌军压境更让他心烦意乱,无从着力!他习惯的是明刀明枪,快意恩仇,而非在这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对着摇曳烛火,绞尽脑汁去琢磨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夜,已黑透。万籁俱寂,白日里喧嚣鼎沸的王府,此刻也陷入了沉睡。奔波惊扰了一日的宾客们,大多已在舒适的客院中沉入梦乡,鼾声轻起。

——

唯独常龙常大人的客院深处,却在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史诗级“复仇”。

他趴在柔软的锦被上(屁股下的药膏还散发着清凉又刺痛的复杂气息),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嘴角更是不自觉地咧开,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在他的梦境里,乾坤颠倒,日月重光!

白日里那只让他颜面尽失、追着他屁股狠啄的“煞星”大白鹅,此刻正被他踩在脚下!不,确切地说,是被他以一套精妙绝伦(自认为)的“常氏擒鹅手”,打得毫无还“喙”之力!

梦境中:

他身法飘逸如龙(现实中是抱头鼠窜),一招一式尽显“江南才子”的儒雅风范(实则毫无章法)。

那鹅被他“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实完全反了过来),雪白的羽毛漫天飞舞(像被他亲手拔下来似的)。

“嘎——!嘎——!” 梦境里的鹅叫,不再是嚣张的挑衅,而是凄厉无比的哀鸣!

更妙的是,这鹅居然口吐人言!它扑腾着光秃秃(想象中)的翅膀,泪流满面(鹅泪?),对着威风凛凛的常龙常大人连连磕头(鹅头点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求饶:

“爷爷!爷爷饶命啊!

“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爷爷您神功盖世,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听着这“鹅语”,常龙在梦中志得意满,哈哈大笑,只觉得胸中块垒尽消,白日所受的屈辱被这“胜利”冲刷得干干净净!他负手而立(梦里站得笔直),俯瞰着脚下痛哭流涕的鹅,一派宗师气度(自我感觉),威严地喝道:

“孽畜!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念你求饶恳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永生永世做本官脚凳,日日承受践踏之苦!”

这梦境是如此酣畅淋漓,如此解气!以至于睡梦中的常龙,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笑出声来,连屁股上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他翻了个身(小心地避开了伤处),咂咂嘴,在“大仇得报”的满足感中,睡得更沉了。浑然不知隔壁书房里,那位被他间接坑惨了的王爷,正对着摇曳的烛火,愁肠百结,对着那看不见的“言语利刃”,苦思破解之道。

一个在梦境里征战鹅场,大获全胜,志得意满;

一个在现实中应对风刀霜剑,眉头紧锁,彻夜难眠。

这王府深沉的黑夜,包容着截然不同的悲喜与忧欢。

书房内,烛火摇曳,璟岚正对着江南舆图凝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响。每一记轻叩,都仿佛敲在心头那无形的重压之上。就在他思绪如乱麻纠缠,几乎要被那“言语风暴”的阴霾吞噬时。

“笃、笃笃。”

极有规律的叩门声,沉稳而克制,打破了书房的死寂。

璟岚眸光一凛,瞬间从思绪中抽离,沉声道:“进。”

书房门无声滑开,他的心腹亲信、统领王府暗卫的赵清源,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般悄然步入。他步履无声,神情肃穆,双手恭敬地托着一封未署名的密函。那信封材质普通,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冽气息。

“王爷,”赵清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楠歌’密信”

“楠歌?” 璟岚心头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这个名字,代表着智计百出、算无遗策,也代表着极其昂贵的代价。

他霍然起身,几步上前,几乎是夺过赵清源手中的密函。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纸张,竟感到一丝久违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悸动。他迅速拆开封蜡,展开信纸。纸上字迹铁画银钩,锋芒内敛,正是楠歌的手笔!

璟岚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字句,原本紧锁的眉头先是因惊愕而微扬,随即渐渐舒展,最后竟化为一片深沉的明亮与难以言喻的叹服!

信上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珠玑,直指核心:

一、【应对流言蜚语之策】:“堵不如疏,疏不如导,导不如用!” 楠歌一针见血地指出,欲盖弥彰只会加速谣言传播。他建议璟岚主动出击,反其道而行之。

“化丑闻为佳话”:将“王府鹅斗”事件,稍加润饰,包装成一桩彰显王爷亲民、府中生机勃勃(连鹅都如此神勇!)、官员性情率真(徐大人豪迈、淮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的趣闻逸事!主动放出风去,引导说书人、茶楼酒肆往这个方向演绎,将荒诞转化为一种独特的亲和力与传奇色彩。

“转移焦点,借势扬名”:同时,立刻高调宣布王爷将私人捐资,并号召金陵富商巨贾共同出资,在流民严重的徐州、盐城、镇江、开粥厂、施药材、修水利!将民间议论的焦点,从王府丑闻强行扭转到王爷与宁省官绅心系黎民、赈济灾荒的义举上!用实实在在的善行和铺天盖地的正面宣传,冲淡甚至覆盖那些负面流言。

二、【拉拢淮郎平之策】:“淮城知府,重情护短,其妹为关键。” 楠歌点明淮郎平对妹妹淮眉的重视。建议璟岚:

“收淮眉为义妹”:在淮眉离开王府前,由璟岚亲自出面,以欣赏其“率真性情”、“临危不惧”(指斗庐州水老鼠)为由,郑重收其为义妹!此举将瞬间拔高淮眉身份,给予淮郎平极大的面子,也将淮城与金陵王府的利益无形中紧密捆绑。淮郎平为妹妹前程计算,也会在后续议事中与王爷保持一致。

三、【筹集善款之策(兼套路苏阔)】: 苏氏巨富,“善名如命”,可引为先锋。针对富可敌国的苏城巨贾苏阔:

“激将捧杀”:在宣布赈灾时,璟岚可当众“恳切”询问苏阔,能否“率先垂范”,为江南商界做个表率?” 言语间暗示其“江南首善”的名头,并承诺将其捐赠数额和善举“大书特书,传颂江南”。以苏阔极好面子和热衷经营名声的性格,必不甘人后,为博“首善”之名,定会咬牙捐出一笔远超预期的巨款!此乃“阳谋”,让其心甘情愿往外掏银子。

四、【安抚常龙之策(点睛之笔)】: “常龙之窘,恰为解局之钥!” 楠歌竟将常龙被鹅啄的糗事,视为扭转舆论的关键:

“为常大人解忧”:璟岚亲去探望常龙(务必在人多时),对其“为劝架而受此无妄之灾”表示深切“慰问”与“歉意”。

“神鹅护主,王府祥瑞”:同时,将那只“羊爱鹅”的地位无限拔高!对外宣称此鹅乃杨浔彦杨大人所豢养的灵禽,颇具灵性。它之所以“攻击”常大人,实乃因常大人当时“言辞激烈”(实为煽风点火),此鹅误以为常大人欲对王爷(或杨大人)不利,故而“奋勇护主”!如此一来,常龙的形象从一个“被鹅追啄的倒霉蛋”,瞬间变成了一个“言辞稍过但忠心可嘉,甚至引得灵禽护主”的…嗯…特别人物?虽然尴尬依旧,但性质截然不同,甚至带上了点神秘色彩!而那只鹅,则成了杨城府的“护府神鹅”、“祥瑞象征”,它的“英勇事迹”将成为新故事的核心,彻底覆盖旧有的不堪传闻!

看完这封密信,璟岚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中那口郁结多时的闷气,仿佛随着这口气消散了大半。他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锐利如刀的精光与棋手落子时的决断!

好一个夺命书生!好一个化腐朽为神奇!” 璟岚忍不住低声赞叹,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只余一缕青烟。“清源!”

“属下在!”

“立刻依此计行事!调集人手,分头去办!要快!”

“是!”

赵清源领命,身影无声退入黑暗。璟岚重新站到窗前,望着王府沉寂的夜色,嘴角终于勾起一抹久违的、带着冷冽锋芒的笑意。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然打响。而这一次,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沉重的盾牌,而是能撕裂阴霾的利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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