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冬日暖阳与细微改变

H市的冬日，总是带着一种清冽而干脆的质感。阳光透过市局刑侦一大队办公室宽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明亮的光斑，却似乎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那是常年与罪恶打交道沉淀下来的冷静气息。

办公室里忙碌却有序。键盘敲击声、低沉的电话铃声、翻阅卷宗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压低的交谈声，交织成这里特有的背景音。

林溪从法医办公室走出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膝盖。天气转冷，旧伤便开始隐隐提醒她它的存在。她走到公共办公区自己座位旁，小心地给那盆即使在她这个“植物杀手”手下也顽强存活的绿萝浇了点水，指尖拂过叶片，带来一丝生机盎然的柔软触感。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曼曼正坐在自己的工位前，面前是亮着的电脑屏幕，上面似乎是一些情报分析的界面。但她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屏幕上。技术员菜嘉黎和法医助理陈筱楠像两只欢快的小鸟，围在她的桌边。

“曼曼姐，你快尝尝这个，新出的口味，芋泥波波奶茶，超好喝！”菜菜吸溜着自己手里那杯奶茶，又将另一杯插好吸管的推到曼曼面前，圆圆的脸上满是分享的快乐。她的桌子上，一如既往地堆着些零食包装袋。

“还有这个，这个！”小楠忙不迭地拆开一包进口的曲奇饼干，递过去一块，眼睛亮晶晶的，“我哥出差带回来的，说是特别香，配奶茶绝了！”

顾曼曼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奶茶和饼干，微微怔了一下。若是以前警校那个吃货顾曼曼，早就欢呼一声扑上去了。但现在，食物对她而言，更多只是维持身体机能的需要，那种对美食的纯粹渴望，在漫长的卧底生涯里似乎被磨钝了。她甚至需要刻意去“学习”如何慢慢品尝，重新找回那种感觉。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放在桌角的降噪耳机，那是她对抗外界过度刺激的“盔甲”。但看着两个女孩热情又期待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小心翼翼，只有单纯的分享欲，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她轻轻吸了一口奶茶，温热的、带着甜香和软糯口感的液体滑入喉咙。然后，她又拿起那块曲奇，小心地咬了一小口，黄油和巧克力的浓郁香气在口腔里蔓延开。

“怎么样？好吃吧？”菜菜迫不及待地问，腮帮子还鼓鼓的。

曼曼点了点头，嘴角努力地、一点点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虽有些生涩但真实存在的微笑：“嗯，好喝……饼干，也很香。”

“哈哈，我就说嘛！”小楠得意地晃晃脑袋，差点碰倒桌上的笔筒。

菜菜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起昨天网上看到的一个搞笑段子，语言生动，表情夸张。小楠被逗得咯咯直笑。曼曼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菜菜神采飞扬的脸上，渐渐地，那笑容在她唇角加深了些许，甚至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极轻的、气音般的笑。虽然短暂，却清晰可闻。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隔着一小段距离，坐在犯罪心理顾问办公室里的叶瑞安的眼睛。

他刚刚整理完一份复杂的犯罪心理画像资料，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抬头寻找那个让他心安的身影。透过玻璃隔断，他看到了被零食和好友包围的顾曼曼，看到了她接过食物，看到了她嘴角那抹浅淡却真实的笑容，甚至捕捉到了那一声微不可闻的笑。

叶瑞安的心弦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种温热的、欣慰的情绪缓缓流淌开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目光变得极其柔和。没有人知道，他心底那份失而复得的珍重。眼前的这一幕，这个女孩一点点尝试重新接纳世界、尝试感受平凡的快乐的画面，比他研究过的任何精妙的犯罪心理结构都更让他动容。他默默看了几秒，才重新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资料上，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牵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另一边，范天明从大队长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份文件，身形挺拔，声音洪亮却并不令人紧张：“刚子，大猫，下午跟我去趟检察院，对接一下那个盗窃案的证据链。小安子，剩下的审讯记录整理好发我。”

“明白，头儿。”张国安利落地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赵刚沉稳地点点头，张谨毛则已经站起身开始准备外出所需的东西。团队运作默契高效。

范天明交代完任务，目光也落在了妻子林溪和那边围在一起的小姑娘们身上，看到曼曼似乎放松的样子，他眼神也暖了一下，随即又故意板起脸，冲着那边扬声道：“哎哎，那几个开茶话会的，注意点影响啊，活儿都干完了吗？”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责备，反而带着点兄长般的调侃。

菜菜吐了吐舌头，赶紧溜回自己的技术岗位；小楠也慌忙收拾零食；曼曼则低下头，嘴角却还抿着那点未散尽的笑意。

林溪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低声道：“你就吓唬她们吧。”

范天明走到她身边，飞快地捏了捏她的手，低笑：“氛围不是挺好吗？”他喜欢看到团队里有这种轻松的瞬间，尤其是，这预示着曼曼那丫头正在一点点好起来。

忙碌的一天在平稳中度过。下班时间快到，叶瑞安提前收拾好东西，穿上深色的长款大衣，显得更加温文清隽。他走到曼曼工位旁，声音温和：“曼曼，好了吗？送你回去。”

曼曼正好关上电脑，抬起头看他。窗外的夕阳余晖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她轻轻点头：“嗯，好了。”

白色的轿车和墨绿色的越野车相继驶出市局大院。叶瑞安开着那辆银色SUV，平稳地汇入傍晚的车流。车内暖气开得足，广播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

曼曼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冬日街景。行人们裹紧大衣，步履匆匆。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车，叶瑞安侧头看她：“今天累不累？”

曼曼摇摇头：“还好。”她顿了顿，补充道，“菜菜和小楠的零食……很好吃。”

叶瑞安笑了：“那就好。看来以后得让她们多‘投喂’你一点。”

曼曼弯了弯眼睛，没说话。目光随意地扫过街边，忽然，她的视线被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路边小摊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焦糖色的红薯堆叠着，在寒冷的空气里散发着极其诱人的、甜蜜的焦香。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种久远的、属于平凡生活的记忆和渴望，似乎被那股香气悄然唤醒了。

绿灯亮了，车子缓缓启动，即将经过那个小摊。

顾曼曼忽然转过头，看向叶瑞安，声音比平时稍微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尝试性的冲动：“瑞安……能停一下车吗？我想……买个烤红薯。”

叶瑞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底迅速涌起巨大的惊喜和温柔。他立刻打转向灯，平稳地将车靠向路边停下。

“好。”他看着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去买。你在车里等着，外面冷。”

他快速下车，走向那个冒着白烟的小摊。高大清瘦的身影立在冬日的暮色里，认真地挑选着红薯。

顾曼曼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看着那人间烟火气，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仿佛已经充满了那温暖甜糯的味道。她悄悄握了握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