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合围与生活的小憩
铁证如山，闭环已成。赵文博局长亲自签发了对曾梅的逮捕令。冰冷的法律文书，如同悬在曾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斩落她精心维持的优雅假面。
刑侦一队办公室内，气氛凝重而充满战意。范天明站在白板前，白板上曾梅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圈起，打上了一个醒目的叉。所有关键证据：佘琪尸骸照片、DNA报告、晋安亓毒理分析、曾梅实验室购买清单、心理画像报告、关联线索图……如同列阵的士兵，指向唯一的终点。
“行动目标：曾梅。”范天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装待发的队员们，“鉴于其高智商、潜在危险性（可能藏匿化学物品或危险品）、以及心理状态（极度自负但面临崩溃），抓捕行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同时尽可能获取其口供！”
**部署方案：**
1. **地点选择：** 优先选择其大学办公室（空间相对开放，人员可控，减少其利用家庭环境设置陷阱的可能）。若其不在办公室，则转往其住所（需高度警惕）。
2. **行动组：** 范天明现场指挥。张国安、张谨毛（大猫）、赵刚（刚子）主抓，负责近身控制。特警支队精干小组负责外围警戒、封锁通道、应对突发情况（如持有危险品）。
3. **技术支持：** 菜菜实时监控校园及周边监控，确保目标位置锁定，并留意异常信号（如远程引爆装置？可能性低但需防范）。
4. **审讯准备：** 叶瑞安提供实时心理分析支持（通过通讯），指导审讯策略。顾曼曼参与观察，利用其敏锐直觉捕捉曾梅反应。
5. **证据固定：** 一旦控制嫌疑人，大猫、刚子立即对其随身物品进行安全搜查（注意化学物品），张国安负责对其办公室/住所进行初步证据固定（如电脑、笔记、可疑物品）。
6. **医疗支持：** 安排法医中心人员（林溪待命）及心理医生随行，应对嫌疑人可能出现的极端反应（自残、突发疾病）或剧烈情绪崩溃。
“行动时间：明天上午十点，曾梅有课，通常课后会返回办公室。”范天明最后强调，“务必注意安全！这女人……很危险，不是指武力，而是她的脑子！行动！”
“是！”众人齐声应诺，声音铿锵有力。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决心，在此刻化为最锋利的行动力。
* * *
部署结束，离行动还有近二十个小时。紧绷的弦需要短暂的松弛，否则容易断裂。范天明深知这一点，他看向略显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队员们：“好了，都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是硬仗。”
队员们陆续离开。张国安、大猫、刚子相约去训练馆活动下筋骨，释放压力。菜菜和小楠则凑在一起，分享着新买的零食，小声讨论着案情中一些令人唏嘘的细节，用零食的甜味暂时中和内心的沉重。
林溪揉了揉依旧酸胀的左膝，准备回法医中心再整理一下报告。范天明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夹：“我送你过去，顺便……给你按按。” 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只有老夫老妻间的默契关怀。林溪没有拒绝，微微点头，将身体的部分重量倚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阴雨天气是膝盖旧伤最大的敌人，而他的体温和力量，是她最好的止痛药。
顾曼曼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动作有些慢。墙内尸骸的景象、佘琪父母的哭声、曾梅那扭曲的“爱”……这些沉重的画面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左手护具下的疤痕似乎也隐隐作痛，提醒着过去的创伤。PTSD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只是被更强的意志力暂时压制。
“感觉怎么样？”叶瑞安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递过来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加了蜂蜜的牛奶。“姚医生说过，压力大的时候，可以补充点糖分和蛋白质。”
顾曼曼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还好。”她低声说，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滑入胃中，带来一丝暖意和舒缓。她抬眼看向叶瑞安，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关切，像一片宁静的港湾。“就是……觉得有点闷。那些画面……”
“我明白。”叶瑞安点点头，“面对这种极致的扭曲和黑暗，任何人都会感到窒息。这不是软弱，曼曼。”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要不要……去放松一下？暂时离开这里，换个环境？”
顾曼曼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起叶瑞安家里那只毛茸茸的、无忧无虑的小家伙——麦麦。那只两个月大的中华田园柴犬，有着融化一切阴霾的魔力。
“去看麦麦？”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嗯。”叶瑞安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它今天好像学会了新把戏，一直想找人显摆。”
叶瑞安的家布置得简洁而温馨，充满了书卷气。他用钥匙打开门锁，一边推门一边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麦麦，我们回……”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门口，笑容凝固在脸上。
只见玄关处，那只两个月大的中华田园柴犬麦麦，正撅着小屁股，一脸“认真”地对着叶瑞安早上出门时换下的、放在门口的一只深灰色棉拖鞋努力。而拖鞋的脚后跟位置，赫然多了一小坨新鲜的、还冒着些许热气的……棕褐色粑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跟在叶瑞安身后的顾曼曼，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先是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点不敢相信。随即，看着叶瑞安那瞬间石化、从温和教授秒变呆滞铲屎官的滑稽表情，再看着麦麦“大功告成”后还无辜地回头嗅了嗅自己的“杰作”，然后摇着小尾巴，欢快地朝着他们冲过来，仿佛在邀功……
“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的、清脆的笑声从顾曼曼口中逸出！这笑声起初是压抑的，带着点难以置信，但很快就像冲破了闸门的溪流，变得清脆而畅快！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阴霾、案件的沉重、墙内景象带来的不适感，仿佛都被眼前这荒诞又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给冲开了一个口子！
“哈哈哈哈……”顾曼曼笑得弯下了腰，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护具磕在上面发出轻响也毫不在意。她的眼睛因为大笑而弯成了月牙，脸颊泛红，那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快乐和轻松。这是叶瑞安许久未曾在她脸上看到的、如此毫无负担的灿烂笑容。
叶瑞安被她的笑声唤回神，看着自己拖鞋上的“惨状”，再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顾曼曼，脸上露出了极其无奈又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推了推眼镜，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宠溺和纵容：“这个小混蛋……看来是怪我早上出门没带它玩。”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地避开兴冲冲扑过来想舔他的麦麦（小家伙爪子上可能还沾着点“纪念品”），迅速从旁边的鞋柜抽屉里拿出宠物湿巾、拾便袋和消毒喷雾。
“还笑？快来帮忙按住这个小捣蛋鬼，别让它到处乱踩。”叶瑞安故作严肃地瞪了还在笑的顾曼曼一眼，但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能看到她这样开怀大笑，别说一只拖鞋，就是十只，他也认了。
顾曼曼努力止住笑，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应道：“好，好，来了！”她蹲下身，用没戴护具的右手轻轻按住兴奋扭动的麦麦，防止它真的把“战场”扩大。麦麦还以为是在玩，伸出粉嫩的小舌头热情地舔她的手心，痒得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叶瑞安则认命地、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案发现场”。他先用拾便袋精准地清理掉“罪证”，然后用消毒湿巾仔细擦拭拖鞋表面和周围地板，最后喷上宠物专用的除味消毒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久经考验”。虽然皱着眉，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厌烦，只有对这个小生命无限包容的温柔。
收拾完毕，叶瑞安拎着“战利品”（拾便袋）去厨房处理掉，又仔细洗了手。等他回来时，顾曼曼已经抱着被“缴械”后暂时安分下来的麦麦坐到了客厅地毯上。小家伙舒服地窝在她怀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喏，压惊。”叶瑞安切了一盘苹果端过来，自己也挨着顾曼曼坐下，拿起一块递给她，自己也咬了一口，看着被顾曼曼挠下巴挠得眯起眼睛的麦麦，无奈地笑道：“养狗，尤其是小狗，就是一场充满‘惊喜’的修行。今天这‘惊喜’……有点大。”
顾曼曼接过苹果，看着叶瑞安无奈又温柔的样子，又低头看看怀里这个制造了“惊喜”却浑然不觉、依旧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家伙，心中那因案件带来的最后一丝沉重也被这温暖而真实的烟火气彻底驱散了。她咬了一口清甜的苹果，感受着汁水在口中蔓延，轻声道：“虽然‘惊喜’有点味道……但这种感觉，挺好的。”
叶瑞安侧头看她，暖黄的灯光下，她抱着麦麦，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眼神明亮而柔和，没有了之前的空茫和紧绷。他知道，这一刻的安宁和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她而言是多么珍贵。
“是啊，”他轻声应和，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有它在，家里永远热闹。虽然麻烦不少，但带来的快乐……更多。”他意有所指，既是对麦麦，更是对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麦麦在顾曼曼怀里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发出细小的呼噜声。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这方小小的、充满了琐碎麻烦却也无比温暖真实的天地里，顾曼曼感到一种久违的、扎根于生活的平静和力量。她看着叶瑞安认真吃苹果的侧脸，看着麦麦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坚定而柔软地破土而出，如同春日里悄然萌发的嫩芽。明天将是与曾梅的最终对决，但此刻，生活的滋味，如此清甜。
在这一刻，曾梅那令人窒息的阴影、墙内的冰冷骸骨、佘琪父母的恸哭……仿佛都被眼前这真实而温暖的“联结”冲淡了。麦麦湿漉漉的鼻吻带来的痒意，叶瑞安安稳手掌传递的力量，都在清晰地告诉她：她还活着，她被需要着，她此刻是安全的。
“你看它，”顾曼曼低头看着蹭着她腿的麦麦，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轻快，“什么都不用想，有吃的，有人陪玩，就开心得不得了。”
“简单，所以快乐。”叶瑞安微笑道，递给她一块切好的苹果。顾曼曼接过，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麦麦无忧无虑的样子，若有所思。
“书呆子，”她忽然轻声开口，目光依旧落在麦麦身上，但语气认真了许多，“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在我……最糟糕的时候，在我看到那些……东西之后……”她指的是墙内的尸骸和那些不堪的记忆闪回。
叶瑞安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与她平视，眼神专注而温和：“因为是你，疯丫头。看着你一点点努力，一点点变好，看着你和麦麦玩时露出的笑容……这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回馈。”他的话语真诚而朴素，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顾曼曼的心弦被轻轻拨动。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温文尔雅，睿智沉稳，在她最黑暗的时刻，始终如一地提供着无声却强大的支撑。他从未给她压力，只是用行动告诉她：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走得多慢，我都会在这里。
麦麦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安静下来，乖巧地趴在顾曼曼腿边，小脑袋枕着她的拖鞋。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市的光晕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两人一狗身上。
顾曼曼低头，看着麦麦信任依赖的小脑袋，又抬头看向叶瑞安沉静温柔的双眼。一股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勇气，在她心中悄然涌动。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拿起那块苹果，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开，带着生活的滋味。
明天将是与曾梅的最终对决。但此刻，在这方小小的、充满了生命气息和温暖联结的空间里，顾曼曼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和力量。她看着叶瑞安，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坚定地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