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审讯突破与杀手浮现
H市局刑侦支队一号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冰冷的铁桌、冰冷的铁椅、冰冷的墙壁照得一片惨白,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处遁形的压迫感。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消毒水和金属锈蚀的冰冷气味。
马彪坐在铁桌对面。他剃着近乎光头的短发,脖颈粗壮,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背心,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疤痕和褪色的刺青。一张脸如同刀削斧凿般粗粝,颧骨高耸,下巴方正,左眉骨处一道深色的旧疤斜斜划过,让他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凶悍。他双手戴着锃亮的手铐,搁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他的坐姿看似随意,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地敞着腿,但微微弓起的后背和脖颈处紧绷的肌肉线条,却像一头被关进笼子、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困兽。
范天明坐在主审位,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撑在桌面上,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实质般的穿透力和冰冷的压迫感,牢牢锁定着马彪。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注视着,那目光如同沉重的磨盘,一寸寸碾过马彪粗粝的脸庞、凶悍的眼神、紧绷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每一寸皮肤下的秘密都挤压出来。整个审讯室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两人之间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叶瑞安坐在范天明左侧稍后的位置,姿态相对放松。他穿着熨帖的衬衫,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反射着顶灯的白光,让人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他手里拿着一支笔,指尖在笔杆上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动作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感。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细致地捕捉着马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眉梢不经意的抽动、喉结滚动的频率、眼神瞬间的闪烁、脚踝在桌下不易察觉的摩擦……每一个微小的生理反应,都是他解读对方心理密码的线索。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一分一秒流逝。空气越来越粘稠,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灌满了整个空间。
终于,范天明动了。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铁砧上,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马彪。”
名字被叫出的瞬间,马彪粗壮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喝茶吗?”
马彪抬起眼皮,那双带着凶光的眼睛迎向范天明,嘴角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带着痞气的冷笑:“警官,我一个修车的,能犯啥大事?你们抓错人了吧?”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但语调刻意上扬,透着一种虚张声势的轻松。
“修车的?”范天明嘴角也勾起一丝冷笑,眼神却更加锐利,“孔维国,青石镇。罗继明,市区。这两个名字,耳熟吗?”
当“孔维国”和“罗继明”两个名字被范天明清晰地吐出时,马彪脸上的痞笑瞬间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剧烈收缩,如同受惊的猫!虽然只有不到半秒的时间,他就强行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表情,但那一闪而逝的、混合着震惊、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眼神,如同黑夜中的闪电,被范天明和叶瑞安精准地捕捉!
“谁?不认识。”马彪耸了耸肩,粗声粗气地回答,眼神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范天明的直视,飘向了审讯室角落惨白的墙壁。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认识?”范天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他猛地将一沓高清照片甩在铁桌光滑的桌面上!
“啪!”
照片滑开,清晰地展示着:
* 慈云矿洞入口附近,一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穿着深色工装裤的身影,在案发时间段被远距离监控捕捉到的画面。
* 矿洞内部,那行清晰无比、独一无二的特制鞋印放大特写——锯齿状脚掌,倒钩形脚跟!
* 孔维国尸体指甲缝内提取的、与马彪被抓时所穿工装裤材质高度吻合的深蓝色纤维电镜对比图!
* 金华祝(代号“金樽”)名下隐秘账户向一个与马彪有关联的化名账户转账的记录截图!金额赫然是六十万!转账时间就在罗继明教授被杀后的第二天!
“这个背影,是不是你?”
“这鞋印,是不是你的?”
“这纤维,是不是你裤子上掉的?”
“这六十万,是不是‘金樽’给你的买命钱?!”
范天明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凌厉!每甩出一张照片,每抛出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马彪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上!他的脸色从强装的镇定,迅速变得铁青,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粗壮的手指死死抠住了铁桌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鞋印什么钱!我没见过!”马彪的声音明显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梗着脖子,眼神慌乱地扫过那些铁证,却不敢在任何一张上停留超过半秒。
“没见过?”叶瑞安温和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恰到好处地在范天明的雷霆之后响起。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透过镜片,平和地注视着马彪那双充满抗拒和惊惶的眼睛。“马彪,你信命吗?”
这突如其来的、看似无关的问题,让马彪愣了一下,凶悍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叶瑞安没有等他回答,继续用那种平缓的、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故事的语调说道:“‘影烛会’的血咒,据说是用来惩罚叛徒和泄密者的。被刻上血咒的人,灵魂会永堕烛影,受业火焚噬,永世不得超生……”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记录本上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画着那个扭曲的“烛影之瞳”符号的轮廓。
马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叶瑞安手中的笔吸引,落在那逐渐成型的、充满邪异感的符号上。当听到“业火焚噬”、“永世不得超生”时,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强烈的恐惧!那是一种源于文化底层、对神秘力量的根深蒂固的敬畏!这丝恐惧,被叶瑞安敏锐地捕捉并放大!
“你觉得,”叶瑞安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金樽’让你去杀那两个老头,真的是为了守护什么神圣的秘密?还是……”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马彪,“……只是把你当成一把用完就可以丢弃的刀?让你去沾染血咒的业力,承受永世的诅咒?而他自己,拿着沾满你业障的脏钱,继续逍遥快活?”
“你……你胡说!”马彪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地反驳,但那份色厉内荏却暴露无遗。叶瑞安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猜疑!
“我胡说?”叶瑞安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怜悯和一丝冰冷的嘲讽,“看看这些。”他指向桌面上那些铁证照片,“‘金樽’做事滴水不漏,可偏偏留下了指向你的鞋印,留下了你衣服上的纤维,还留下了清晰的转账记录……他是在保护你?还是……”叶瑞安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在必要的时候,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让你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血咒和业报?”
“替罪羊”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马彪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他想起金华祝(金樽)那永远冰冷、不带感情的眼神,想起他交付任务时那句“做得干净点,别留尾巴”的警告,再结合眼前这些如同被刻意留下的铁证……
“不……不可能!金先生他……”马彪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陡然卡住!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金先生’?”范天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马彪!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指望‘金樽’保你?!他给你的钱,够买你下辈子吗?!够抵消血咒的业火吗?!”
巨大的拍桌声如同惊雷炸响!配合着“血咒业火”的恐吓和“金先生”这个失言的致命破绽,马彪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他粗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下,浸湿了鬓角。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抱住脑袋,发出野兽般的、压抑而绝望的低吼:“啊——!!!”
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恐惧、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他死死盯着范天明和叶瑞安,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我说!我都说!是金华祝!是他让我干的!”
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马彪带着强烈的求生欲和对“金樽”背叛的愤怒,开始供述:
* **指令来源:** “是金先生……金华祝!他直接给我下的指令!用加密的一次性手机!从来没露过面!只给时间、地点、目标照片和……要求!”
* **作案过程(孔维国案):** “……暴雨夜,青石镇……穿了特制的鞋子(鞋底是橡胶加金属片自己焊的,就为了留下那鬼脚印,金先生要求的!)……那老头(孔维国)门没锁严实,我直接进去……他好像知道有人要来,在客厅里……看见我,想喊……我动作快,一刀捅心口……他倒得快……然后……然后按金先生交代的,用他的血……在旁边地上画了那个鬼符……”
* **作案过程(罗继明案):** “……市区那个教授(罗继明)……他家门锁是特制的,花了点时间……他在书房看书……也是背后下手……画符……金先生特别交代,要把书桌上那本翻开的旧书弄乱点……”
* **特制鞋的玄机:** “……离开现场?……那鬼脚印就一条是吧?哈哈……老子是翻窗走的!二楼!用绳子!暴雨一冲,啥痕迹都没了!就留那一条道儿,吓死你们!……金先生的主意!”
* **动机与报酬:** “……为啥杀他们?金先生说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要灭口!……一次三十万!钱……打到我在境外赌场洗过的一个账户了……”
* **对“影烛会”的恐惧:** “……什么会我不知道!但那个符……邪门!金先生警告过,碰了这事,嘴巴不严……会……会不得好死!像那两个老头一样!”马彪说到这里,眼中再次流露出强烈的恐惧。
“金华祝现在在哪?!”范天明厉声追问。
“我……我不知道!他神出鬼没!每次都是他单线联系我!”马彪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不过……不过前几天,他让我送过一个加密的盒子……去‘翠湖苑’……B区7栋……好像……是他养女人的地方……”
“翠湖苑B区7栋……”范天明和叶瑞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那个杀手‘影獒’,除了你,还有谁?”叶瑞安追问。
“影獒?”马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惨笑,“……那就是老子!‘獒牙’是道上兄弟给的外号!金先生……他就叫我‘獒牙’!”
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内,单向玻璃后。
林溪拄着助行杖,安静地站着。她全程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心理攻防战。当听到马彪详细描述杀害孔维国和罗继明的过程时,她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泛白。膝盖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酸涩感,仿佛在呼应着内心的波澜。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她看着马彪崩溃、供述,看着范天明和叶瑞安步步紧逼,最终撕开了真相的口子。
“他的供述细节,与两起案件的现场痕迹、尸检结果完全吻合。”林溪的声音清冷而笃定,对旁边负责同步记录的陈筱楠(小楠)说,“特别是作案手法、特制鞋的用途、离开方式……是直接行凶者无疑。他对‘血咒’的恐惧,也印证了叶顾问的心理侧写。”
“嗯!”小楠用力点头,飞快记录着。
范天明从审讯室走出来,脸上没有破获关键线索的喜悦,只有更加深沉的凝重和刻骨的寒意。他看向观察室内的林溪,隔着玻璃,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抓住了锋利的“獒牙”,但握刀的手——“金樽”金华祝,以及隐藏在更深阴影中的“烛影”崔岩兵,才是真正的目标!而“翠湖苑B区7栋”,这条金华祝情妇住所的线索,成为了指向“金樽”藏身之处的一盏幽暗却致命的引路灯。
风暴的中心,正在向城市的某个高档公寓悄然转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