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第63章 雨夜凶宅
天像是被捅漏了,暴雨如注,倾盆而下。狂风在H市上空肆意咆哮,卷起路面积水形成浑浊的涡流,狠狠拍打着市局刑侦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雨点密集的敲击声如同无数鼓槌在疯狂擂动,淹没了城市惯常的喧嚣。大楼内,走廊顶灯投射下略显清冷的光线,映照着行色匆匆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和纸张油墨混合的独特气息——这是专属于警局的、永不松懈的味道。
大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传出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吸溜奶茶的动静。菜嘉黎顶着一头蓬松的栗色短发,正埋首在几块发光的屏幕前,指尖飞舞,一行行代码瀑布般流淌。她手边堆着几个空奶茶杯和拆开的零食袋,脸颊因为专注而微微鼓起。隔壁法医实验室的门开了,陈筱楠探出头来,阳光的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菜菜,林老师那边刚结束一组组织切片观察,让我问问你上次那个现场鞋印数据库的比对参数调好了没?”
“马上马上!再给我三分钟!”菜嘉黎头也不抬,含糊地应着,又狠狠吸了一大口奶茶。
走廊另一端,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林溪正微微蹙着眉,左手紧紧握着那根深色金属助行杖,右手扶着冰凉的墙壁,尝试着将重心从左脚缓慢移到还有些僵硬的右膝上。复健的酸痛感在阴雨天格外明显,像无数细小的针在关节深处扎着。她深吸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溪溪!”
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关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范天明几步就跨到了她身边,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肘弯,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递过来一个保温杯,杯盖已经旋开,温热的白色雾气混合着浓郁醇厚的豆香氤氲而出。
“新鲜的豆浆,还烫着,趁热喝点。”他的目光在她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关节和膝盖上停顿了一下,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说了让你多休息会儿,解剖报告又不急在这一时。这鬼天气,膝盖又难受了吧?”
林溪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熟悉的暖流滑入胃里,稍稍驱散了关节的滞涩和阴冷。她抬起头,对上范天明那双总是盛满担忧和不容拒绝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她轻轻摇头,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没事,就几步路。报告……早弄完早安心。”
范天明还想说什么,另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插了进来。
“看来我这点心带得正是时候,给林法医补充点能量?”
叶瑞安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他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衬衫,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银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润平和。他手里托着一个精巧的木质食盒,盖子半开着,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几样中式点心,小巧玲珑的荷花酥、点缀着蜜豆的糯米糕,还有做成小兔子模样的奶黄包,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口。
“哇!叶顾问!”陈筱楠眼睛一亮,立刻被吸引过来,“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
“瑞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范天明也笑了,顺手拿过食盒递给林溪,“喏,溪溪,先吃点垫垫。”
林溪拿起一块还带着微温的荷花酥,指尖传来细腻酥脆的触感。她看着叶瑞安,真诚地道谢:“谢谢瑞安,每次都麻烦你。”
“不麻烦,曼曼那会儿总说我……”叶瑞安下意识地接口,提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声音却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脸上温和的笑意似乎也凝滞了零点一秒。他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语气依旧是温和的,“……总说警队食堂缺些甜口的慰藉。快尝尝,今天的豆沙馅我减了糖。”
范天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好友那一闪而逝的异样,他伸出手,在叶瑞安肩膀上用力按了按,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支持。林溪小口咬着荷花酥,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仿佛勾起了更深的思绪。她仿佛又看到了警校操场上那个笑容灿烂如烈阳、格斗课上一招就把范天明撂倒、总是风风火火冲在最前面的身影——顾曼曼,那个被叶瑞安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那个像青鸟一样骤然消失在所有人生命里的姐妹。时间过去了很久,但那份悬而未决的担忧,像一根极细却坚韧的丝线,始终缠绕在知情者的心头。
就在这时,技术室里菜嘉黎桌上的内线电话猛地炸响,尖锐的铃声瞬间撕裂了走廊里短暂的温情。
“喂?刑侦一队!”菜嘉黎抓起话筒,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凝重,夹杂着背景里呼啸的风雨声。菜嘉黎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电话线。“……明白了!位置?……好!马上报告范队!”
她猛地挂断电话,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走廊里的几人喊道:“范队!林老师!刚接到指挥中心转接的报警,青石镇!暴雨夜,老宅,独居老人孔维国,邻居听到尖叫报警,怀疑……凶杀!现场情况据说很诡异!”
“青石镇?”范天明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属于刑警大队长的冷硬气场瞬间铺开,“具体地址!报案人怎么说诡异?”
“地址确认了,镇东头孔家老宅。邻居是个老太太,吓得够呛,语无伦次,说……说那叫声不像人,像恶鬼索命,还说什么门自己开了,里面有怪声……”菜嘉黎语速飞快地汇报,“辖区派出所已经派了两个民警先期封锁现场,但雨太大,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等我们支援!”
“鬼杀人?”张国安(小安子)和赵刚(刚子)也从旁边的办公室闻声快步走了出来,张谨毛(大猫)紧随其后。小安子眉头紧锁,刚子则沉稳地开始检查腰间的装备。
“装神弄鬼!”范天明冷哼一声,眼神扫过迅速集结的队员——张国安、赵刚、张谨毛,最后落在林溪身上时,闪过一丝犹豫,“溪溪,这天气……”
“我能行。”林溪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将最后一口点心咽下,将保温杯塞回范天明手里,双手用力握紧了助行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现场需要法医。膝盖撑得住,小楠跟我一起去。”陈筱楠立刻挺直了腰板,用力点头。
范天明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那份属于法医的、近乎固执的专注。他不再多言,大手一挥:“行动!小安子,刚子,大猫,跟我走!菜菜,把现场已知信息同步到我们车上!小楠,照顾好林老师!”
“是!”整齐的应答声在走廊里回荡。
警笛撕裂了狂暴的雨幕,几辆警车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重重水帘,驶向被暴雨笼罩、显得格外阴郁的青石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墙。车内电台发出沙沙的电流声,菜嘉黎的语速清晰地传递着已知的碎片信息:独居老人、收藏家、深居简出、邻居听到非人尖叫、半掩的门扉……
一个多小时后,车队在泥泞颠簸中抵达青石镇边缘。暴雨虽然减弱成绵密的冷雨,但天空依旧阴沉如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青石镇依山而建,古老的青石板路湿滑无比,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幽暗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苔和远处山林的潮湿腐殖质气息。
孔家老宅孤零零地矗立在镇东头一处缓坡上,远离其他住户。那是一座典型的晚清风格砖木建筑,曾经或许气派,如今却只剩下破败的躯壳。高大的院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黑黢黢的,在雨中显得死气沉沉。两扇厚重的木门,其中一扇果然如报案所言,虚掩着,裂开一道幽深的缝隙,像一张沉默而怪诞的嘴。雨水顺着残破的瓦檐滴落,敲打在门前的石阶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
两名穿着雨衣的辖区民警守在门外,脸色都有些发白,看到市局的车队,明显松了口气。
“范队!你们可算来了!”其中一个民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后怕,“里面……里面情况不对头!我们没敢动,就守在这里了。”
“辛苦了。”范天明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扇半开的门和死寂的院落,“里面什么情况?”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另一个民警声音发颤,“还有……还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像……像什么东西烧糊了混着铁锈,呛鼻子!静得吓人,除了雨声,啥声都没有!”
范天明不再多问,打了个手势。赵刚和张谨毛如同两道蓄势待发的影子,无声而迅捷地移动到大门两侧,持枪警戒。张谨毛(大猫)作为近身搏斗专家,动作更是轻巧如猫,侧耳贴向门缝,凝神倾听了几秒,随即对范天明微微摇头——死寂。
范天明深吸一口气,混合着冰冷雨水和泥土腥气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猛地发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从门内汹涌扑出!那是血液大量凝固后特有的甜腥铁锈味,浓稠得几乎粘在鼻腔黏膜上。但在这浓重的血腥之下,确实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糊味和另一种更为阴冷、像是陈旧墓穴深处散发出的、混合着霉菌和某种古怪香料的气息。这气味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孔,直冲脑门,让人胃部一阵翻搅。
门内是一个荒芜的天井,石板缝里顽强钻出几丛枯黄的杂草。天井正对着的,就是老宅的正厅。厅门洞开,里面黑黢黢的,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
“保持警戒!刚子、大猫,前导!小安子,侧翼!”范天明低声下令,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异常清晰。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溪,林溪朝他微微颔首,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冷静如冰。她左手拄着助行杖,右手已戴上了勘查手套。陈筱楠紧紧跟在她身侧,手里提着沉重的法医勘查箱,神情紧张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一行人放轻脚步,踩着湿滑的石板,一步步踏入那弥漫着不祥气息的正厅门槛。
厅内光线极其昏暗,仅靠门口透入的天光和几扇高窗的微光勉强视物。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缓缓浮动。正厅空旷而陈旧,积满了灰尘。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色彩晦暗模糊的祖先画像,画中人物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隐隐注视着闯入者。
“血腥味源头在楼上!”赵刚低声道,他的感官在部队里磨练得异常敏锐,枪口稳稳指向通往二楼的木楼梯。那楼梯狭窄陡峭,木质腐朽,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范天明点头,率先踏上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木头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越往上,那股混合着血腥、焦糊和陈腐的诡异气味就越发浓烈刺鼻。
二楼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两侧有几扇紧闭的房门。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半开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说不出的怪味正是从那里汹涌而出,几乎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流。
范天明打了个手势,赵刚和张谨毛立刻呈战术队形,无声而迅捷地移动到那扇门前两侧。范天明侧身,猛地将门完全推开!
光线比楼下稍好一些,透过蒙尘的窗户,勉强能看清屋内的陈设。这是一间卧室,陈设古旧,一张雕花木床,一个老式衣柜,一张梳妆台。而所有的目光,在瞬间就被房间中央的景象死死攫住——
地上,仰面躺着一具男性尸体。头发花白,穿着深色的旧式绸衫。正是屋主孔维国。
他的胸口位置一片狼藉,深色的布料被割开,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肉和数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创口!暗红近黑的血液早已不再流淌,在地板上肆意蔓延、干涸、凝结成一片巨大而粘稠的斑块,像一幅狰狞抽象的地图。血液甚至喷溅到了旁边的床脚、柜子侧面以及斑驳的墙壁上,形成大小不一、触目惊心的放射状和抛甩状暗红色印记。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然而,比这血腥现场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尸体旁边,紧挨着那片暗红血泊边缘的地板上——用尚未完全干涸、呈现出一种诡异暗褐色的血液,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
那符号约莫脸盆大小,线条粗粝而癫狂,仿佛是用手指蘸着血仓促画就。主体像一个被拉长、扭曲的眼睛,瞳孔的位置却是一个倒置的、带着尖锐犄角的怪异山羊头轮廓。一些意义不明的、如同荆棘般的线条从“眼睛”边缘蔓延伸展,缠绕着中心的山羊头。整个符号透着一股原始、野蛮、充满恶意诅咒的邪异气息,与这古旧房间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感。
“嘶……”陈筱楠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煞白,紧紧抓住了林溪的胳膊。
林溪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血咒符号上,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法医的专业本能让她瞬间捕捉到符号绘制的细节——线条虽然狂乱,但起笔收笔的力度和方向,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刻意”和“稳定”,绝非极度恐慌或混乱状态下所能为。这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她握着助行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保持着清醒。
叶瑞安没有立刻去看尸体或符号,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梳妆台上的物品摆放整齐,没有翻动迹象。床铺平整。衣柜门紧闭。窗户从内侧插销完好。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和陈腐气息的来源……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板,特别是从门口到尸体之间的路径上。
“范队,看地面!”叶瑞安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动。在门口到尸体之间的灰尘地面上,清晰地印着一行脚印!
那脚印的形状极其古怪,绝非普通的鞋子能留下。脚掌部分异常宽大,边缘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凸起,脚跟部位则向内收拢成一个尖锐的倒钩形。更诡异的是,脚印只有从门口走向尸体的一条线!清晰、连贯、方向明确,仿佛一个无形的存在,在灰尘中笔直地走向孔维国,然后……就消失了!没有转身离开的痕迹,没有任何折返的脚印!
这违背常理的痕迹,在昏蒙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再结合那血腥的伤口和邪异的血咒符号,“鬼杀人”三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封锁现场!一级勘查!”范天明的声音斩断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菜菜,进来!全方位拍照录像!重点脚印、符号、尸体原始位置!小安子,大猫,检查门窗和其他房间!刚子,守住楼梯口!”
指令清晰下达,凝固的空气被打破。张国安和张谨毛立刻行动起来,谨慎地检查卧室窗户的插销和周围墙壁。赵刚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座铁塔,稳稳守在了楼梯口。
菜嘉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迅速打开勘查箱,取出相机,调整参数。镜头冰冷的反光扫过血腥的地面、诡异的符号、那行指向死亡的脚印,最后定格在孔维国那张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出死灰蜡色、凝固着最后惊愕表情的脸上。快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脆地响起,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冻结一个来自地狱的片段。
林溪轻轻拍了拍陈筱楠紧抓着自己的手,示意她松开。助行杖的金属尖端点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笃”声。她无视了膝盖深处因寒冷和紧张而加剧的酸痛,一步步,稳稳地走向房间中央那片刺目的暗红。每靠近一步,浓烈的血腥味就加重一分,混合着那股难以言喻的焦糊与陈腐气味,形成一种生理性的强烈刺激。她强迫自己忽略这些,法医的理性如同最坚固的铠甲。
她停在血泊边缘,距离尸体和那个邪异的血咒符号只有一步之遥。助行杖支撑着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让她能微微俯身。她戴上更贴合的手套,动作专业而稳定。
“小楠,记录。”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冷静得如同在描述一件寻常物品。
“死者孔维国,男性,目测年龄七十岁以上。仰卧位。衣着完整,无肉眼可见撕扯破损。”
“尸体周围可见大量喷溅状、流注状及血泊。血泊面积巨大,中心区域血液完全凝固,边缘呈半凝固状态。结合环境温度和湿度,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应在昨晚暴雨高峰期,约8-10小时前。”
“致命伤集中于胸骨中下部区域……”林溪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死者胸口那片血肉模糊之处,“……可见至少三处深达胸腔的锐器刺创。创口形态显示为单刃锐器,刃宽约2.5-3厘米,长度……创缘整齐,创角一钝一锐,刺入角度……由右上向左下倾斜,力度极大,贯穿胸壁及胸骨,直接伤及心脏及大血管。这是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的直接死因。”
她的声音平稳地叙述着冰冷的医学事实,目光扫过死者微张的、凝固着惊愕的嘴和圆睁的、浑浊无光的眼睛。“……死者面部呈现典型失血面容,口唇、甲床苍白。瞳孔散大固定。未见明显抵抗伤、约束伤。”
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回到尸体旁那个用血绘制的邪异符号上,停留了数秒。“……尸体旁地面有大量涂擦状血迹,与符号绘制有关。符号形态……需进一步分析。初步判断,绘制符号的血迹来源与死者血泊一致,应为案发后、死者血液尚未完全凝固时所为。”
陈筱楠飞快地在记录本上书写,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另一边,叶瑞安并未靠近尸体,他正蹲在门口附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行诡异的单向脚印。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强光勘查手电,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光束斜斜地打在灰尘上,让脚印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他取出卷尺,仔细测量着步幅、步长、脚印的深度和边缘形态。
“脚印步幅均匀,步长中等偏大,步伐稳健,没有犹豫或奔跑的迹象。”叶瑞安的声音带着沉思,“从门口到尸体,是一条绝对笔直的线,没有丝毫偏移。这不符合人类在陌生环境或行凶时的正常移动轨迹……更像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精准导航下的‘直达’。”
他用手电光仔细照着脚印边缘那些不规则的锯齿状凸起和脚跟的倒钩。“鞋底纹路极其特殊,绝非市面流通的常规鞋类。更像是……某种特制的道具鞋。目的是留下这种特定的、具有强烈指向性和迷惑性的痕迹。”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穿过房间的昏暗,与范天明和林溪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凝重而锐利。“制造恐慌,混淆视听。凶手在刻意营造‘非人’降临的假象。”
范天明站在房间中央,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血腥而诡异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财物似乎也没有明显翻动丢失(需要后续详细清点),凶手的动机扑朔迷离。只有这邪异的符号和这行指向死亡的脚印,如同冰冷而嘲讽的挑战书。
“鬼杀人?”范天明低沉的声音在血腥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刑警特有的、面对未知时反而被激起的强烈斗志,“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装神弄鬼的‘鬼’,敢在H市的地界上,留下这么‘干净’的脚印!”
窗外的冷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老宅腐朽的窗棂。青石镇的这桩血案,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而那个用鲜血绘制的诅咒之眼,仿佛正透过时间的尘埃,冷冷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