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追踪幽灵与导师的疑云
“夕阳红”敬老院弥漫的悲凉与绝望气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孙志国身上那些深可见骨、散发着腐臭的压疮，墙上的粉笔字质问，以及那张只剩下沉默老人的残破合影，都像无声的控诉，在刑警队一队每个人的心头回荡。林溪那句“法律听见了。我们在这里。”的宣告，虽然掷地有声，但面对“净化者”精心策划、跨越漫长折磨周期的罪行，破案的紧迫感丝毫未减。
痕检与物证分析成为当务之急。敬老院孙某的陋室被彻底封锁，如同一个等待解读的残酷密码本。
* **营养液袋：** 来源很快被锁定为城郊一家小型私人诊所——“康安诊所”。该诊所管理混乱，药品出入登记不全。老板是个唯利是图的庸医，面对警方的询问支支吾吾。菜菜调取诊所内部及周边监控（覆盖不全），结合购买记录（模糊不清），最终锁定案发前十天左右，一个戴着鸭舌帽、口罩、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用现金一次性购买了大量的同型号营养液和数盒特定规格的镇静剂（与现场注射器匹配）。此人刻意避开清晰摄像头，无法辨认面容，只留下一个中等身材、行动利落的背影。付款时，他似乎不经意地将一张折叠的纸片掉落在柜台角落，被清洁工后来扫走。菜菜不死心，追踪垃圾处理，奇迹般地在诊所后巷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片——上面打印着“夕阳红”敬老院的平面图和孙某房间的简易标注！
* **镇静剂注射器：** 型号特殊，常用于控制大型动物或特殊医疗场景。菜菜通过药品批次号反向追踪，发现这批货的最终流向是市动物园兽医站！但动物园方面记录显示，最近并无失窃。排查兽医站工作人员和近期接触人员（包括外包维修、清洁），未发现明显异常。线索似乎中断。
* **捆绑绳索纤维：** 为常见工业用麻绳，来源广泛，难以追踪。但痕检人员在绳索打结处，提取到几枚微量的、不属于孙某的皮屑组织，已送DNA比对。
* **粉笔字迹：** 成分普通，无特殊来源。但书写风格被叶瑞安仔细分析，与“净化者”在城南工厂笔记中的字迹进行比对，发现**高度相似**！尤其是某些笔画的转折和力度特征，几乎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为确认连环案系同一凶手所为提供了强有力支持。
* **残破合影：** 照片被送回技术科进行高清扫描和修复。小楠在扫描图中老人背后的窗户上，发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倒影——似乎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戴着帽子的人影，正站在窗外向里拍摄！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选定目标、观察环境时无意中留下的影像！菜菜立刻进行图像增强处理，虽然依旧无法清晰辨认面容，但身形轮廓与“康安诊所”监控中的鸭舌帽男子高度吻合！
叶瑞安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许铭教授那篇题为《结构性沉默：论社会边缘群体苦难的不可见性与暴力循环》的早期论文复印件。论文的空白处，布满了许铭当年用红笔写下的犀利批注和拓展思考。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贴着一张从某本社会学著作中复印下来的插图：一间光线昏暗的养老院房间，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孤独地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许铭在旁边批注：
> **“窗，是囚笼的边界，也是绝望的出口。目光所及，是生者遗忘的疆域。他们的痛苦无声，却震耳欲聋。当制度性失语成为施暴者的帮凶，沉默本身即是暴力！”**
叶瑞安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这张插图上。然后，他拿起敬老院案发现场的那张残破合影的高清扫描图。照片角落里，那个坐在窗边的老人…同样的轮椅姿势，同样空洞绝望的眼神，窗外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被铁栅栏分割的灰暗天空和远处模糊的工厂烟囱轮廓！
**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许铭论文中的插图，正是“夕阳红”敬老院那个特定房间、特定角度的实景！或者说，“净化者”选择孙志国作为目标、设计那个特定的“窗边老人”作为合影焦点和控诉象征，其灵感来源…很可能就是许铭教授这篇论文中的插图和批注！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叶瑞安的脊椎爬升。他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导师…他不仅研究这些苦难，他还在…关注着具体的场所？甚至…将这些信息，有意或无意地，提供给了那个执行“净化”的“清道夫”？他想起菜菜在苏芮电脑里发现的，“净化者”与苏芮的联系始于许铭落魄之时…难道从那时起，一个由理念扭曲而成的“净化”网络，就已经在黑暗中悄然编织？
叶瑞安猛地拉开抽屉，拿出那份他一直在断断续续撰写的报告：《‘净化者’心理侧写与关联性分析（含许铭教授可能性评估）》。他翻到关于许铭的部分，之前还带着挣扎和保留的笔触，此刻变得无比沉重。他拿起笔，在空白处重重地写下：
> **关键关联线索：**
> **1. 第四案（敬老院孙志国）现场核心象征元素（窗边老人场景）与许铭教授论文《结构性沉默》中插图及批注高度一致（实景对应）。**
> **2. 结合菜菜早期发现：“净化者”与苏芮建立联系的时间点，恰在许铭教授因苏芮节目身败名裂、对世界产生极端失望之后。**
> **3. 许铭教授近年通信中流露的对司法彻底失望、对“必要之恶”的隐晦认可。**
> **评估：导师许铭作为‘净化者’核心理念提供者、目标信息筛选者、甚至幕后策划者的可能性，急剧上升！需立即进行深度风险评估！**
他放下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顾曼曼的警徽。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微弱的慰藉。疯丫头，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做？是相信那个曾经教导我们明辨是非的导师，还是…相信这冰冷如山的逻辑链条？
就在这时，范天明推门进来，脸色凝重。“瑞安，敬老院案有新发现。刚子和大猫排查了市动物园兽医站的外包人员名单。一个叫‘齐章远’的名字引起了注意。这人是个临时工，有电工证，案发前一周曾去兽医站维修过冷库电路。背景调查显示，他…是H市警校犯罪心理学专业的肄业生！肄业时间是…许铭教授离开警校那一年！”
“齐章远？”叶瑞安猛地抬起头，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脑海！警校肄业…犯罪心理学…许铭离开那年…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起来！
“是他！‘清道夫’！”叶瑞安脱口而出，“许铭教授当年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和我同届！许教授离开后，他因为…因为一些偏激言论和违反纪律，也跟着肄业离开了！之后就杳无音信！原来他…一直和导师在一起？”
范天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齐章远…清道夫…”他立刻对着通讯器吼道：“菜菜！立刻全城通缉齐章远！调取他所有已知信息、照片、社会关系！重点排查他与许铭教授的一切关联！刚子，大猫！带人去齐章远登记住址和可能落脚点！快！”
命令迅速下达，警局如同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菜菜的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刚子和大猫的身影已经冲出了大门。
叶瑞安却站在原地，看着报告上刚刚写下的关于许铭的文字，又看了看范天明紧绷的侧脸。找到齐章远（清道夫），或许能抓住执行者，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理念之源、那个他视若父亲的导师…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天明，”叶瑞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决绝，“我…需要去见导师一面。”
范天明猛地回头，盯着叶瑞安：“现在？太危险了！如果齐章远真是‘清道夫’，许教授他…”
“我知道危险！”叶瑞安打断他，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有些话，我必须当面问清楚。有些答案，只有他能给我。这不仅仅是为了破案，更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包括导师自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如果…如果深渊真的在凝视他，或许…我能试着拉他一把。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
范天明看着叶瑞安眼中那份复杂的、混合着痛苦、责任和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沉默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最终，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叶瑞安的肩膀，沉声道：“好！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我让刚子和大猫分一队人，暗中保护你！随时保持联系！记住，安全第一！”
叶瑞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最后看了一眼那份摊开的、写满沉重关联的报告，以及论文插图上那个窗边孤独的老人。然后，他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出了办公室，走向那片笼罩在导师阴影下的、未知的城郊。
追踪幽灵的猎手，正一步步逼近巢穴。而一场关乎信念、师恩与深渊的对话，即将在寂静的远郊小屋中上演。人心最深处的疑云，即将迎来一场决定性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