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心理画像的拼合与致命追逐
专案组办公室彻夜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泡面味和一种无声的焦灼。那张恶魔般的蓝图碎片复印件被放大、扫描、投影在幕布上，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幽蓝色的线条、暗红色的标记、明黄色的符号，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菜嘉黎的电脑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她双眼布满血丝，嘴里叼着能量棒，手指在键盘上几乎敲出火星。“叶顾问，你提供的符号库比对有结果了！”她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亢奋的嘶哑，“这几个扭曲的十字架符号，跟北欧一个极其冷门的、崇拜‘混沌与重构’的异教图腾有70%的相似度！还有这个像眼睛的标记，跟某些神秘学里‘全视之眼’的变体吻合！这家伙的脑子就是个各种黑暗符号的大杂烩！”
叶瑞安站在幕布前，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冰冷的光。他手里拿着马克笔，在蓝图碎片边缘飞快地标注着：“异教图腾…全视之眼…还有这些坐标标注方式，不是标准笛卡尔坐标系，更像是基于某个中心点的极坐标变形…中心点…”他的笔尖猛地停住，点在蓝图碎片上一个被刻意加粗、却被裁切掉一半的圆点上。“这个！被切掉的中心点，很可能就是关键！”
“坐标中心？”范天明立刻凑近，“能反推位置吗？”
“需要参照物！”叶瑞安语速飞快，“蓝图是碎片，坐标是相对的。除非我们能找到他设定的‘原点’在哪里！或者…”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三块拼图碎片的照片，“除非这些拼图碎片本身，或者放置的位置，就是坐标的锚点！”
“红星厂、曙光造纸厂、中心广场地下停车场…”张国安立刻摊开全市地图，用红笔圈出三个案发点，“三个抛尸地点，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三角形？”赵刚盯着地图，“这范围也太大了！”
“不，不是地点本身！”叶瑞安脑中灵光一闪，他迅速走到电脑前，调出三块拼图碎片的高清扫描图，特别是碎片边缘那些精密的锯齿状咬合结构，“是碎片！每一块碎片在被放置时，它的朝向！凶手放置它们时，是有特定角度的！林法医！每一块碎片在尸体上的具体位置和朝向，报告里有详细记录吗？”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对着显微镜观察第三块黄色碎片的林溪抬起头。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过分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锐利。她放下镊子，迅速翻开自己的现场勘验记录本，声音清晰平稳：
“蓝色碎片：王海涛胸腔内，紧贴第七肋断端内侧，碎片长轴与人体矢状面呈约15度夹角，尖端指向死者左肩方向。”
“红色碎片：孙强胃部区域，碎片嵌入时，长轴与人体冠状面基本平行，尖端指向死者头部方向。”
“黄色碎片：死者口腔深处，碎片长轴与人体水平面呈约30度夹角，尖端指向死者口腔正上方。”
叶瑞安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眼神越来越亮：“角度！指向！这就是他的坐标轴！他把尸体当作定位的‘基座’！红星厂是第一锚点，蓝色碎片的指向是初始方向！曙光厂是第二锚点，红色碎片指向修正方向！中心广场是第三锚点，黄色碎片指向提供高度角！菜菜！快！把三个案发点的经纬度坐标、碎片放置角度和指向数据导入空间建模软件！结合蓝图碎片上这些扭曲的坐标参数，建立空间模型！推算那个被裁切掉的原点位置！”
“明白！”菜嘉黎如同打了鸡血，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复杂的空间建模软件界面被打开，三维坐标系建立，三个案发点的精确坐标被输入，代表蓝色、红色、黄色碎片指向的三条虚拟射线被精确设定角度射出……屏幕上，三条射线在虚拟的H市三维地图上延伸、交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菜嘉黎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变了调：“出来了！交汇区域！缩小了！在……在老城区！具体范围……等等，蓝图碎片上这个变形参数再代入……精确定位！经纬度：102.790683, 24.975452！对应实地位置是——南城区梧桐路，旧工业艺术园区，‘涅槃’工作室！”
“涅槃工作室？”张国安立刻调取资料，“注册人：徐斌杰，本名徐墨，男，35岁，独立建筑师兼装置艺术家！工作室就是他自己的居所和创作空间！有公开报道，其作品风格……诡异、充满解构和重生主题，评价两极分化！”
“就是他！”范天明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所有的线索瞬间收束！高智商、艺术背景、熟悉结构（人体与建筑）、有独立空间、作品主题契合“重构”仪式！心理画像完美吻合！“小安子，刚子，大猫！立刻集合！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特警支援！快！”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数辆警车和特警的装甲运兵车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渐渐泛白的晨雾，扑向南城区梧桐路。
“涅槃”工作室位于一片由旧工厂改造的艺术园区深处。一栋独立的、外表斑驳的红砖小楼，窗户被改造得奇形怪状，透出一种冰冷而怪异的气息。周围异常安静。
特警无声而迅速地控制了所有出入口。范天明、张国安、赵刚、张谨毛全副武装，荷枪实弹，跟在破门锤小组后面，心跳如擂鼓。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得令人窒息的味道。
“破！”
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实木门被破门锤狠狠撞开！烟尘弥漫！
“警察！不许动！”厉喝声伴随着强光手电刺目的光束同时射入！
预料中的抵抗并未发生。门内一片死寂。手电光束扫过，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刑警们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像一个工作室，更像一个……怪诞的祭坛或者解剖实验室！
挑高的空间中央，悬挂着各种用金属、骨骼（动物或模型？）、扭曲电线制成的巨大装置，形态狰狞。墙壁上挂满了手绘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解剖结构图和建筑分解图，旁边用红笔疯狂地写着各种符号和注释。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锋利的雕刻工具、沾着不明暗红色污渍的纱布、以及……几块尚未上釉烧制的、切割好的陶土坯！形状与找到的拼图碎片如出一辙！角落里，一个自制的小型高温陶窑还散发着余温！
“安全！”
“安全！”
特警队员迅速控制了各个房间，确认没有埋伏。
范天明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这个扭曲的空间。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工作台后面，一个通往地下室的、虚掩着的厚重铁门！
“地下室！”范天明低喝一声，枪口稳稳指向铁门。赵刚和张谨毛一左一右，如同两座门神，张国安持枪警戒后方。
张谨毛用脚尖极其谨慎地拨开铁门。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腥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束向下照去——一段陡峭的水泥楼梯通向黑暗深处。
“徐墨！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范天明对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厉声喊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从地下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液体滴落声。滴答…滴答…
“下！”范天明不再犹豫，打了个手势。张谨毛打头，赵刚紧随其后，范天明居中，张国安断后，四人呈战术队形，极其谨慎地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下移动。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下方不大的空间。
地下室的景象，让范天明瞳孔骤缩！
这里更像一个屠宰场和标本制作间的混合体！墙壁上固定着冰冷的金属架，挂着各种刀具、锯子、钩子。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操作台占据中央，台面上凝固着大片黑褐色的污渍。旁边有几个装满浑浊福尔马林液的大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组织器官……墙角堆着几个黑色防水布卷，和案发现场的一模一样！
而他们此行的目标——徐墨，就背对着他们，站在操作台前。他穿着一件沾满各色污渍的皮围裙，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对身后的强光照射和厉喝，恍若未闻。
“徐墨！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过身来！”范天明的枪口死死锁定他的后背，声音冷得像冰。
徐墨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和一种完成杰作后的满足感。他的眼神空洞，越过枪口，直直地看向范天明，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诡异的、嘲弄般的弧度。他的右手，赫然握着一把沾满新鲜血迹的、锋利的解剖刀！左手，则紧紧攥着一块刚刚切割下来的、还在微微抽搐的……人体组织！那滴答声，正是鲜血从他指缝和刀尖滴落在地面发出的！
“你们……终于来了。”徐墨的声音沙哑而飘忽，如同梦呓，“看啊……这才是完美的‘材料’……最纯净的‘消亡’，才能构筑最宏伟的‘新生’……”他举起左手那块血淋淋的组织，眼神迷离，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的艺术品。
“放下刀！立刻！”赵刚怒吼，向前逼近一步。
就在赵刚脚步移动的瞬间，徐墨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爆发出疯狂的凶光！他像是被惊扰的毒蛇，毫无征兆地动了！不是投降，而是进攻！他右手的手术刀带着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离他最近的赵刚咽喉！动作狠辣刁钻，快如闪电！
“小心！”范天明和张谨毛同时厉喝！
赵刚反应堪称神速！在刀锋及体的瞬间，他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和爆发力，一个迅猛的侧身格挡，左臂肌肉贲张，如同铁棍般狠狠砸向徐墨持刀的手腕！同时右腿如钢鞭般扫向对方下盘！
砰！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和人体倒地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徐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手腕被赵刚的格挡硬生生砸断，手术刀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在远处。他整个人也被赵刚的扫腿狠狠掼倒在地！
张谨毛如同猎豹般扑上，膝盖重重顶住徐墨的后腰，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张国安迅速上前，掏出手铐，咔嚓两声，将徐墨被砸断的手腕和另一只手死死铐在背后！
“控制！”张谨毛低吼。
徐墨像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手腕扭曲变形，剧痛让他浑身抽搐，脸上那狂热的平静被极度的痛苦和怨毒取代。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范天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你们……不懂……你们毁了……我的……终极拼图……你们……都是……残缺的……垃圾……”
范天明收起枪，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制造了三起血腥惨案的魔鬼。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沉重的疲惫。他没有理会徐墨的疯言疯语，只是对张国安沉声道：“叫救护车，别让他死了。通知技术队和法医中心，全面勘查现场！这里，就是他犯罪的铁证！”
地下室阴冷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徐墨断断续续的、充满怨恨的嘶吼交织在一起。一场致命的追逐，以凶手的落网告终，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这个扭曲灵魂所构建的“血色拼图”，其全貌和背后更深层的黑暗，还需要在审讯室里，一块块撬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