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哪里有点太子公主的样子”

入秋的御花园，菊花开得正盛，却被一阵喧闹搅了清静。

陆宴辞刚看完奏折，就听见李公公来报：“陛下，小太子和归燕公主……把御膳房的点心偷出来，在假山上跟小皇子们抢着吃呢。”

老人眉头一皱，放下朱笔就往御花园走。远远就看见假山上，阿安正被几个大胤的小皇子推搡，手里的点心撒了一地，却还是护着怀里的油纸包；阿暖则像只炸毛的小猫，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喊着“不许欺负我哥哥”，裙摆上沾着草屑，发髻也散了一半。

“反了天了！”陆宴辞的声音像淬了冰，吓得几个小皇子“扑通”跪倒在地。

阿安和阿暖回头，见外公脸色铁青地站在假山脚下，手里还握着那柄熟悉的戒尺，顿时蔫了。阿安抿着嘴从假山上下来，小手背在身后，沾着点心渣；阿暖则缩在哥哥身后，偷偷拽着他的衣角，眼神怯怯的。

“跪下！”陆宴辞指着地上的青砖。

两个孩子不敢违抗，“咚”地跪了下去，膝盖撞在砖上，发出闷响。

“谁让你们偷御膳房的点心？”陆宴辞的戒尺在掌心敲得“啪啪”响，“谁让你们跟人打架？”

阿安低着头，小声说：“是他们先抢的……”

“抢了就该打回去？”陆宴辞的火气更盛，戒尺指向阿安，“你是燕国太子，将来要承国祚的，为了几块点心跟人争高下，像话吗？”

他又看向阿暖：“你是归燕公主，该有公主的端庄，却像个野丫头似的撒泼打滚，哪里有点太子公主的样子？”

阿暖被训得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想起娘亲说的“外公罚人时不能哭”，硬是憋了回去。

“伸手。”陆宴辞的声音冷得像秋霜。

阿安咬着唇，先伸出了手。他的手心比同龄孩子粗糙些，是练箭磨的茧。戒尺落下，“啪”的一声，比教写字时重了许多。

“第一下，罚你失了储君气度。”

阿安浑身一颤，却没吭声。

“啪！”第二下落在阿暖手上，小姑娘疼得抽了口气，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二下，罚你忘了公主本分。”

陆宴辞看着两个孩子通红的手心，又看了看他们沾着草屑的衣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可脸上依旧绷得紧紧的：“在燕国，慕容瑾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偷东西，打架，毫无规矩？”

“不是的外公……”阿安哽咽着辩解，“我们是想把点心带给长信宫的老嬷嬷吃，她们说……说好久没尝过御膳房的味道了……”

陆宴辞一愣：“给老嬷嬷？”

“嗯。”阿暖吸着鼻子，眼泪掉在手背上，“娘亲说，长信宫的嬷嬷们看着她长大，很辛苦……”

老人手里的戒尺“当啷”掉在地上。他想起长信宫的张嬷嬷，当年总偷偷给锦颜塞糖吃，如今腿脚不便，确实久不出宫。这两个孩子，胡闹归胡闹，心倒是纯良。

可他依旧板着脸：“心意是好的，法子却错了！想吃点心，可以跟管事说，可以跟朕说，用得着偷？为了这点事跟人打架，传出去，人家会说燕国的太子公主没教养，说朕教不好外孙！”

他蹲下身，看着两个孩子通红的眼睛，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威严：“阿安，记住，储君的气度，不在争强好胜，而在能容能忍，能用道理解决的事，绝不动手。”

他又转向阿暖：“阿暖，公主的端庄，不在规规矩矩，而在心里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懂吗？”

两个孩子点点头，小手还在微微发颤，却没再哭了。

“起来吧。”陆宴辞捡起戒尺，却没再罚，“把地上的点心收拾干净，跟朕去给御膳房管事赔罪。然后……”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朕让李公公刚买的，拿去给张嬷嬷。”

阿安和阿暖眼睛一亮，接过油纸包，又规规矩矩地给外公鞠了一躬：“谢谢外公。”

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向长信宫，背影小小的，却透着知错就改的认真，陆宴辞忽然笑了，弯腰捡起地上的戒尺，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

当年教锦颜时，也是这样——又气又疼，罚的时候狠下心，转脸又忍不住心疼。如今对着外孙外孙女，这脾气竟一点没改。

“陛下，您这是何苦？”李公公在一旁笑道，“孩子们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也得懂规矩。”陆宴辞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孩子们的方向，“不然将来怎么担事？”

阳光穿过菊花丛，照在老人的白发上，暖融融的。他知道，自己对孩子们严厉，不仅是想教他们规矩，更是想让他们明白——他们的身份，从来不是特权，而是责任。

就像当年对锦颜那样，罚她，是为了让她在乱世里站稳脚跟；如今对阿安和阿暖，罚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在和平里守住初心。

长信宫的方向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夹杂着张嬷嬷的嗔怪。陆宴辞听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样的惩戒，或许严厉，却藏着最沉的爱。

就像这御花园的秋菊，经了风霜，才开得更艳。他的孩子们，也该在这样的教导里，慢慢长成能担起风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