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话
魏无羡此刻已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雷劈过，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挤出几个字：“你……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
蓝忘机目光沉静，反问：“我何时说过？”
魏无羡：“就……” 他努力回想，却发现——蓝忘机确实从未亲口说过“讨厌”二字。
蓝忘机深深凝视着他，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魏无羡此刻震惊又茫然的身影，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此一人。
“魏婴，” 蓝忘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我心悦你。很早，很早便已如此。”
“轰——！”
魏无羡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瞬间席卷全身！脸颊、耳根、甚至连指尖都烧得发烫。他几乎是狼狈地别过脸，试图藏起那张熟透的脸，胸腔里那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此刻正疯狂地擂着鼓，震得他心慌意乱。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对于早已洞悉一切的蓝忘机而言，那点心思根本无所遁形。一声极轻、极短促的轻笑，几乎湮没在楼下的喧闹中，却像羽毛般精准地搔刮在魏无羡敏感的神经上。
他猛地转回头，脸上红晕未褪，带着点羞恼：“你笑什么！？” 质问的语气，却因那层薄红而显得毫无威慑，反倒透着一股别样的娇憨。
蓝忘机敛去那丝笑意，神色恢复一贯的端肃，目光却更加深邃：“魏婴，你……如何想？”
魏无羡被他问得又是一懵：“啊？我……那个……”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点认命的无奈，轻轻将自己的手腕从蓝忘机依旧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掌中抽离出来，“抱歉，蓝湛……我……”
看到蓝忘机眼帘微垂，周身气场似乎都低沉了几分，魏无羡心头一紧——他最受不了蓝忘机这副模样！
“不是！哎呀，蓝湛你别误会！”他连忙解释，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伸出手指轻轻拽了拽蓝忘机雪白的袖口，“你……你给我点时间想想，好不好？就一点时间……我再答复你？”
蓝忘机看着他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恳求的眼神，心底早已柔软一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应道：“好。”
魏无羡深知蓝氏家规森严，“不可打诳语”更是刻入骨髓。因此蓝忘机那句斩钉截铁的“我心悦你”，其分量重逾千斤。真正让他心潮翻涌、难以平静的，是蓝忘机说出那四个字时，眼中毫无犹疑的赤诚与坚定。不知是那场预兆般的噩梦作祟，还是心底深处某种早已滋生的情愫在发酵，魏无羡只觉一股强烈的悸动冲刷着四肢百骸。
他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往日里调笑蓝忘机“肯定也喜欢自己”，不过是少年心性的口无遮拦。可当幻想骤然成真，当蓝忘机真的亲口承认……这份巨大的喜悦之下，竟还夹杂着一种近乎惶恐的不真实感。
蓝忘机终于不再对他说“损身损心性”了……
……
等等！
“损身损心性”？！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魏无羡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伸手，紧紧攥住了蓝忘机胸前的衣襟，力道之大，指节都泛了白。
“蓝湛！” 他声音带着急切的求证，“你上回……上回总对我说的‘损身损心性’……是……？”
——是什么？是厌恶吗？是觉得我堕入邪道不堪入目吗？！
蓝忘机任由他抓着，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焦灼的视线，声音低沉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是我心悦之人。”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最准确的表达，最终化作一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心声，“我……不忍见你伤及自身。”
这是蓝忘机埋藏心底最深、也最痛彻的悔悟。他恨自己前世口拙，未能及时剖白这份担忧与心疼，眼睁睁看着魏无羡在歧路上越行越远，最终落得个万念俱灰、身死魂消的结局。
魏无羡再次呆住，攥着衣襟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
原来……竟是如此！
那些看似严厉的劝阻，那些冷着脸的“不合规矩”，那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担忧……背后藏着的，竟是这般滚烫又笨拙的心意！那么，那句“跟我回云深不知处”……其下深藏的庇护之意，更是昭然若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变得滚烫而湿润。自从射日之征结束，他叛出云梦，世人口诛笔伐，他一直以为蓝忘机是其中最不认同他、最与他“道不同”的那一个。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最与他“不对付”的人，竟是将一颗真心藏得最深、爱他至切的人！
魏无羡喉头哽咽，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蓝湛……” 他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试图打破这沉重又感伤的氛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云梦，我……我带你去逛逛吧？”
蓝忘机怎会拒绝他：“好。”
魏无羡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朗：“走！我跟你说，我们云梦可多好地方了！吃的玩的……”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脚步都轻快起来，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就是可惜你来得有点晚，这个时节莲蓬都老了，不够鲜甜了……”
话未说完，便被身侧之人温和却坚定地打断：
“不晚。”
蓝忘机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夕阳的余晖在那双琉璃眸中洒下碎金，映着魏无羡的身影，专注得仿佛要将这一刻镌刻进时光。
“只要是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轮回的笃定，“何时都不晚。”
魏无羡：“……”
啊啊啊啊啊！！！！
蓝湛这人！！怎么这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