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血色帐本 1

黑暗。

浓稠的，仿佛浸透了墨汁的黑暗，沉重地包裹着有财的意识。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痛，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像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万米之下，连水压都感觉不到，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坠落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针尖，刺破了这绝对的虚无。

紧接着，是痛。

不是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而是如同潮汐般缓慢涌上来的、深沉而广泛的钝痛。从胸口开始蔓延，像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擂打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呻吟，肋骨仿佛变成了插进肺里的碎玻璃碴子。然后是后背，撞击留下的瘀伤如同烙印在骨头上的印记，冰冷而沉重。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呃……” 一声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光线逐渐清晰，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昏暗的、摇曳的、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橘黄色。他艰难地转动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浑浊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斑驳的、布满深褐色水渍和灰绿色苔藓的拱形穹顶？粗糙的水泥结构，几根粗大的、锈蚀得如同垂死巨蟒般的金属管道横亘其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渗着浑浊的水珠，落在不远处的水洼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地下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废弃物的陈腐湿冷气息，冰冷地钻进鼻腔，直冲肺腑。

这是……哪儿？

记忆如同碎裂的镜子，勉强拼凑出几个模糊的片段：变电站冰冷刺骨的铁壁，黑暗中两点邪恶的暗红光芒，狂暴的电磁冲击波，胸口碎裂般的剧痛，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有赵小芸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操……” 他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软得像面条，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再次昏死过去。喉咙里那股浓重的铁锈味再次翻涌上来。

“别动！” 一个带着喘息和惊惶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很近。

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上方，挡住了部分昏暗的光源。是赵小芸。她的脸色在摇曳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冷静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焦虑和后怕，眼圈微微泛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你他妈……差点就交代了！” 赵小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扶住有财的肩膀，阻止他乱动，“骨头可能断了，内脏不知道怎么样……别逞强！”

有财这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被垫高了一些，靠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似乎是废弃编织袋的东西上。身上那件本就破烂的夹克被掀开了，露出胸口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瘀痕，边缘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赵小芸手里正拿着一块……看起来像是从她自己衣服下摆撕下来的、相对干净的布条，沾着旁边水洼里舀来的浑浊积水，动作笨拙而小心地擦拭着他胸口的污血和汗渍。冰冷的湿布接触到皮肤，刺激得他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