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隐秘共鸣 6

眩晕感和呕吐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上一次强烈十倍！

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顺着变压器冰冷的外壳向下滑倒。

这一次，记忆的碎片不再是温和的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更加汹涌、更加锐利、更加黑暗的碎片，狠狠拍打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上——

依旧是那片刺目的、令人窒息的纯白病房。

依旧是两张冰冷的铁架病床。

但画面不再平静。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小小的身体在单薄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的雏鸟，惊恐地看着病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人影走了进来。

他们很高大，白大褂的下摆晃动着，像移动的白色墙壁。口罩遮住了他们的脸，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冰冷，漠然，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如同看着一件等待处理的物品。

他们手里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金属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些反着冰冷寒光的、细长的金属器具，还有几个装着无色液体的玻璃瓶。

推车轱辘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滚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咕噜”声。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瞬间压过了病房原本沉闷的气息，那味道里还夹杂着一种陌生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冰冷气味，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恐惧。

“不…不要…” 有财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微弱得如同蚊蚋般的呜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想往被子里缩，但被子像铅块一样沉重。

对面床上，那个瘦弱的男孩也惊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看向有财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求救的意味。

一个白大褂径直走向有财的床边。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完全遮住了从窗口透进来的那点可怜的光线。

有财甚至能闻到对方白大褂上浓烈的消毒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和化学药剂的混合气味。

“别动。”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男声从口罩后面传来，像金属在摩擦。

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大手伸过来，轻易地就抓住了有财细瘦的手腕。那手套的触感冰凉滑腻，如同蛇皮。

“放开我！放开！” 有财惊恐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踢打，但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恐惧让他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妈妈！妈妈——！”

“安静点！” 另一个白大褂不耐烦地低喝，声音同样冰冷。

泪水模糊了视线。

在泪光中，他看到对面床上的男孩也正被两个白大褂按住。

男孩没有哭喊，只是死死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如纸，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压制而剧烈地颤抖着。他正拼命地扭过头，看向有财这边。

就在有财被强行按倒在床上，冰冷的金属器具触碰到他手臂皮肤的瞬间——

对面的男孩突然不再挣扎。

他停止了颤抖，那双被巨大恐惧填满的眼睛，穿过混乱的病房，穿过按着他的白大褂的缝隙，死死地、牢牢地盯住了有财的眼睛！

然后，男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身体被牢牢压制、只有一只手还能勉强动弹的情况下，对着有财，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比划起来！

还是那些动作，但这一次，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和安抚的力量！

点自己的胸口！

画那个小小的圆！

指向有财！

动作因为被压制而变形、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恐惧依旧存在，但此刻，更强烈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安抚和鼓励！

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别怕！看着我！记住这个！我们！朋友！坚持住！”

有财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泪水依旧汹涌地流着，但男孩那不顾一切的比划，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混合着恐惧和巨大勇气的眼睛，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穿透了冰冷的恐惧和无助，直直刺进他幼小的心灵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男孩那颤抖的指尖传递过来。

他不再疯狂挣扎，只是死死地、死死地回望着男孩的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学着男孩的样子，在被按住的、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努力地、颤抖地抬起自己的手，笨拙而用力地回应着：点胸口！画圆！指向男孩！

无声的密码，在冰冷的病房里，在两个被恐惧淹没的孩子之间，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传递着。

像黑暗深渊里，两根彼此支撑、不肯熄灭的微弱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