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如果我像他一样聪明，像凌九一样勇敢，大概早就查清真相了吧……”她的语气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但我不是什么魔女，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怪物，一个……杀人凶手。”

“林晚，你不是”诺伦急切地反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不是你的罪——”

他头一次为自己匮乏的词汇感到愤怒，他扭头看向旁边能言善道的心理医生，“霍尔先生——”

艾泽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极其复杂，有悲悯，有理解，甚至有一丝神性。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沉重地开口：“……我尊重她的选择。”

诺伦感觉气血上涌，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林晚平静的声音打断。

“你知道我已经把多少人……变成无知无觉的雕像了吗？”她那只石化的眼睛仿佛映照着无数凝固的亡魂，“我害怕极了，怕我自己即将成为的东西，也怕……我已经成为的东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只是又一次……变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最终的觉悟

“能换来大家现在的安全……我也知足了。”她重复着，仿佛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借着钟楼内部齿轮转动、即将报时的沉闷轰鸣声掩盖。

“我将不会再被控制。”

“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不会再让朋友因我而死。”

林晚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轻松推开了面前一扇本应封死、通向虚空的窄小气窗。

“替我和凌九说声抱歉……”林晚最后看了一眼诺伦和艾泽，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落在更远的虚空

“替我和他说: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说完，林晚闭上眼，身体微微前倾。在她身后，诺伦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向虚空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艾泽张开手，掌心静静躺着那两枚莹绿色的骰子。他凝视着它们，仿佛在凝视命运本身。然后，他轻轻一抛——“叮当”。

骰子在空中翻转，落下：`90` 和 `6`。

1d100=96。大失败

艾泽静静地看着这个数字，几秒钟后，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接触，抓紧。

诺伦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传来一丝潮湿的、冰冷的触觉，却没有抓住任何实体的感觉。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雾。

在他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小片区域，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那个小小的身影，连同她周围的一小片现实……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了。

从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没有坠落，没有声响，只有一片突兀的、令人心悸的空无。

“该死的！留我一个在楼下等，他们怎么还不下来！”凌九在钟楼底层焦躁地踱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那是……”

他猛地抬头，透过钟楼高处的拱窗，似乎看到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边缘一闪而逝！

“林晚？！林晚——！”凌九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失声尖叫着林晚的名字，不顾一切地冲向钟楼外墙，向着那片天空徒劳地张开了双臂，仿佛这样就能接住什么。

一只黑色的飞鸟恰好掠过阴沉的夜空，转瞬间便被翻涌的浓雾吞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就在凌九绝望的呼喊声中，一截殷红的缎带如同挣脱束缚的蝴蝶，从高空悠悠飘落，轻柔地拂过他的指尖，最后落入他因恐惧和悲伤而微微颤抖的手中。

一同落下的，还有几张被精心压平叠好、边缘带着细微皱褶的方形纸片——纸上画着金色的蝴蝶，甚至依稀残留着一丝糖果的甜香。

凌九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缎带和糖纸，大脑一片空白。“怎……怎么会……？”

那截鲜艳的红缎带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轻柔地抚过他冰冷的指尖，像极了某个温柔的女孩曾给予他的无声慰籍。

男孩眨了眨眼，模糊了视线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恰好滴落在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之上，瞬间被吸吮，只留下更深沉的暗色印记。

“林晚……？”凌九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紧紧攥住了那截仿佛还带着微弱体温的缎带，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幻影。冰冷的现实如同浓雾般将他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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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济贫院的混乱尘埃落定后不久，一支身着统一制服、行动干练的执行小队抵达现场。他们与艾泽进行了简短的交接，低声交谈着晦涩的术语，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事宜：

封锁危险区域，安抚受惊的孩子，记录现场残留的异常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未散尽的甜腻焦糊味混合的怪异气息。

趁着艾泽被小队成员围住询问细节的间隙，那个戴着面具的济贫院幽灵，悄无声息地踱到面色苍白的诺伦身边。他抱着双臂，用一种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刻薄的腔调开口：“喂，小子。”

诺伦抬起疲惫的眼皮看向他。

玛拉利切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面具的下颌，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赫尔……嘁，艾泽那家伙……好像还挺看重你这根木头。行吧，算你运气好，本大爷今天心情……勉强不算太糟。允许你叫我玛拉利切斯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过，只准私下叫！在他面前——”他朝艾泽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一 个 字 都 不 许 提 ！敢说漏嘴，小心我把你变成扑克牌垫桌脚！”

说完，他甚至没等诺伦有任何反应——无论是惊愕、困惑还是不屑——便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般，利落地一转身，黑色风衣的下摆划出一道略显仓促的弧线，身影迅速融入了济贫院走廊的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嗯……他走了啊。”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诺伦身后响起。

诺伦猛地回头，发现艾泽不知何时已摆脱了执行小队的询问，正静静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艾泽的目光越过诺伦的肩膀，投向玛拉利切斯消失的走廊尽头

“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诺伦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艾泽轻笑一声，收回目光，转向诺伦。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惯常的、捉摸不透的笑容。

“那么，”他清了清嗓子，优雅地拨弄了一下垂在肩侧的棕色长发，又正了正头顶那顶略显浮夸的礼帽，郑重其事地从内袋里取出一张镶嵌着奇异徽记的证件

“重新认识一下。”艾泽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属于某种权威的质感

“我是隶属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守密人——艾泽·霍尔。负责镇压失控的异常现象，收容危险物品。顺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对着诺伦眨了眨眼，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清理一些不长眼的麻烦。当然，主要看我心情～”

“是同期中最好的，万中无一的，你三生有幸才能遇见的顶级守密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