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我烧了香火，她笑出声了！

第205章 我烧了香火，她笑出声了！

暴雨过后的清晨，冥界的天空是一种洗练过的灰蒙蒙。

母火遗迹湖畔，那座离经叛道的石碑前积起一片浅浅的水洼，将阴沉的天色与那行“七天无理由退换”的大字一并揽入怀中，倒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竟生出几分奇异的宁静。

几个新死不久的小鬼，揣着一叠劣质的纸钱，鬼鬼祟祟地蹲在远处一丛鬼柳后面，探头探脑。

“烧吗？”一个脑袋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小鬼小声问，“昨晚那雨水显字，都传疯了，说是‘昭妈’显灵，是神迹！咱们来拜拜，求个好胎不过分吧？”

另一个瘦高个的小鬼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疯了！夜昭殿下最烦这个！他昨天亲口说的，烧纸钱又呛又浪费，要是被他撞见，不得把咱们也当柴火给点了？”

他们正犹豫不决，一抹熟悉的身影已经拎着那个标志性的粉色保温杯，悄无声息地踱步而来。

夜昭的靴子踩在湿软的泥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让那几个小鬼瞬间僵住，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他的目光在石碑的倒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那堆未曾点燃的纸钱上。

小鬼们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一场雷霆之怒在所难免。

然而，夜昭只是平静地走过去，蹲下身。

他没有发火，甚至没有一丝不悦，只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粗糙的纸钱一张张捡起，细致地抚平褶皱，然后悉数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袖袋里。

“攒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回头看看阴德驿站哪个角落的照明灯坏了，或者等哪天全界域停电，还能拿来生火，煮锅枸杞水喝。”

小鬼们面面相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操作，着实超出了他们对冥界最高掌权者的想象。

那个贴着创可贴的小鬼，仗着自己死得晚、阳间那套“领导亲民”的戏码看得多，胆子也大些，壮着胆子问：“殿……殿下，那我们……我们还能拜她吗？就……就心里拜拜……”

夜昭闻言，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威压，只有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拜？”他轻笑一声，“她生前最烦别人跪着跟她说话，说那样显得她矮。你们要是真想喊她一声‘妈’，就别在这儿杵着。”他抬起下巴，朝孟婆庄的方向点了点，“去给孟婆提个意见，就说她的汤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几万年了也不知道改进一下配方，严重影响客户往生体验。”

正说着，一阵沉稳的拐杖声由远及近。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判官拄着一根乌木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夜昭，目光复杂地死死盯着石碑上那个巨大的二维码，仿佛那是什么能审判他灵魂的法器。

焰灵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她没有打扰，只是默默调出了手腕上光脑的监控数据：自石碑落成后的十二个时辰内，已有三百二十七名鬼魂扫描了二维码，进入那个名为《如何停止崇拜一个死去的女孩》的页面。

其中，有八十九位在使用了【树洞请讲】功能后，默默地删除了自己沿用已久的，带有“昭妈”字样的头像或昵称。

“我昨晚……扫了。”老判官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岁月的沉重，“我在那个树洞里，输入了我女儿的名字……她，她也是被冤死的。”

夜昭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老判官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几秒后，石碑前的地上就显了字，就我一个人能看见。它……它回我：‘别哭了，老头子，你以前给我炒的韭菜盒子，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夜昭点了点头，神色平静：“那是她生前录进系统里的声音模板之一，有好几千条，专门用来治愈那些真心实意、而非装模作样的哀悼。”

“我知道！”老判官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用拐杖用力一顿地，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我想让她骂我一句！就一句！我想让她亲口骂我，说我当年不该官官相护，压下了她的申诉书！是我害了她！”

夜昭沉默了片刻。

他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喉结滚动。

水汽氤氲中，他的眼神变得深远。

“那你得先去阴德驿站，值七天夜班，把档案室里积压了五十年的投诉案卷全部处理完。”他把杯盖旋好，声音恢复了清冷，“她最恨的，不是犯错的人，而是那些不干活还占着位置，让别人跟着倒霉的废物。”

老判官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劈中。

他怔怔地看着夜昭，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收起了满身的悲怆与颓唐，对着石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一步步朝着阴德驿站的方向走去，背影竟比来时挺直了许多。

当天傍晚，残阳如血，将冥界的云霞烧成一片悲壮的橘红。

焰灵远远看见，夜昭独自一人站在石碑背后。

他指尖燃起一缕极细的橙黄色火苗，将白天从小鬼那里收来的那叠纸钱，一张一张地，缓缓焚尽。

诡异的是，那火焰并不升腾，没有一丝烟气。

它像有生命一般，紧贴着湿润的泥地蔓延，火舌舔过之处，在地面上烧灼出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我不是你的救世主，我是你没敢活成的样子。】

火光熄灭，地面只余清晰的焦痕，却不见半点灰烬。

焰灵心头猛地一震——这火焰蔓延的轨迹，这蜿蜒曲折的纹路，竟与三年前，林晚在棺材中初次苏醒时，她眼前闪过的那第一条弹幕的轨迹，完全一致！

夜色渐深，湖面如镜。

水中的倒影里，那个身穿寿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少年夜昭的身边，与他并肩而坐。

她的身影比以往凝实了些许，不再是纯粹的意识体，更像一段被温柔保存的时光剪影。

她抬起略显透明的手，轻轻拍了拍夜昭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拆了我的庙，却给我修了条回家的路。”

夜昭正从袖袋里摸出一根辣条啃着，闻言含混不清地嘟囔：“谁要你回来，吵死了。你就在里头好好歇着，别瞎操心。”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粉色保温杯忽然发出一阵极轻微的、仿佛心跳般的震动。

杯身上的标签悄然泛起一层柔和的微光，几行数据流无声地刷新着：

【心跳回收站 · 正在同步相关记忆碎片……同步完成度：17%】

同一时刻，一道只有夜昭能“看见”的弹幕，无声地划过他的意识深处，带着系统特有的冰冷与精准：

【警告！

本次纸钱燃烧核心温度为37.2摄氏度……经数据比对，与三年前目标人物亲吻棺材内壁时，唇部接触点所产生的瞬时热量……完全吻合。】

夜昭啃着辣条的动作，蓦地一顿。

冥界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种源自规则底层的、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动，正随着那不断攀升的同步率，悄然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