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在梦里喊别人娘，我笑着把刀插进自己心口
静谧的夜，被一道微不可查的梦呓撕开一道口子。
“父神……在等我。”
夜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地在房中游走，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林小满心口发寒。
她死死盯着夜昭纤细的手腕，那里，本该是温暖如曦光的金红色冥火亲子印，此刻却逆转成了不祥的黑金色。
符文流转间，散发出来的不是血脉相连的暖意，而是属于另一个存在的、冰冷而霸道的召唤。
“这是怎么回事！”林小满的声音因惊惧而嘶哑。
她身旁，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小白猛地人立而起，九条残尾中的一根奋力勾出，尖端燃起一簇幽蓝火焰，小心翼翼地探向夜昭的眉心。
一缕黑金色的气息被那幽蓝火焰勾出，化作一团挣扎的微光。
小白将这团光送到焰灵面前。
焰灵，那团悬浮在空中、由纯粹火焰构成的生灵，核心的火光剧烈跳动了一下，发出凝重的意念：“错不了，这是‘冥帝归位梦噬’！夜烬那个混蛋，他在用梦境为引，强行重塑夜昭的记忆和认知！”
话音刚落，一道半透明的、身着判官袍的身影悄然凝聚成形。
冥判神情肃穆，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焰灵说得对。夜烬正在梦境中为他构筑神格与王座。一旦夜昭在梦中向夜烬低头，承认自己是所谓的‘冥帝’，现实与梦境的界限便会彻底模糊。届时，黑金色符文将完全覆盖亲子印，他的神魂将被彻底同化，你……便再也唤不醒他了。”
林小满的心沉到了谷底。唤不醒？不，她绝不允许！
“我进去，我去他的梦里把他拉回来！”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可！”冥判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你们是母子血脉共生，冥火同源。你若以意识体入梦，你的存在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就是最美味的养料。他会在夜烬的引导下，无意识地将你的神魂彻底吞噬，以补全他残缺的神格。那将是真正的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吞噬？
林小满闻言，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
她缓缓抬头，看着在房间里机械般踱步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森然而惨烈的冷笑。
“我不进去……”她轻声道，声音却如寒冰碎裂，“我让他自己出来。”
话音未落，她手中光华一闪，凭空出现了一把通体乌黑、散发着森森寒气的阴铁短刀。
冥判和焰灵同时一惊，还未来得及阻止，林小满已然做出了让他们魂飞魄散的举动。
她没有丝毫犹豫，当着仍在梦游的夜昭的面，用尽全力，将那把阴铁短刀狠狠刺入了自己左边的心口——那正是她当年用来封印母火、与夜昭缔结冥火亲子契约的位置！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林小满的四肢百骸，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痛楚而剧烈颤抖。
可她却笑了，笑得肆意而张扬，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痛吗？昭儿！”她强忍着喉头涌上的腥甜，对着梦游中的夜昭大喊，声音因剧痛而嘶哑扭曲，“好好感受这份痛！这才是活着的味道！不是冰冷的神座，是温热的血，是会痛的肉！”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让梦游中的夜昭猛然一颤，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夜昭的梦境之中。
他正站在一座无比宏伟的冥界神坛之上。
神坛由巨大的黑曜石堆砌而成，四周是翻涌的冥河与无数跪拜的虚影。
天空被永恒的黑夜笼罩，唯有一轮血月高悬。
一个无法形容其伟岸的巨影笼罩着整个神坛，那影子仿佛由冥界所有的黑暗与威严构成。
一个低沉、古老且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吾儿，归来。随我归位，你将重登冥帝之位，执掌轮回，俯瞰三界。你生而为神，人间的尘埃，不该是你的归宿。”
夜昭的眼神一片空洞，他能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体，那种感觉，像是回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王座。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向那巨影跪拜，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就在他膝盖即将弯曲的瞬间，一道无法言喻的剧痛，猛地从他的心口炸开！
那不是梦境中的痛，而是真实得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痛！
仿佛有一把实质的刀，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壁垒，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呃啊！”他痛苦地捂住胸口，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宏伟的神坛、跪拜的虚影、伟岸的父神巨影，都在这剧痛中出现了裂痕。
透过那裂痕，他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现实世界里，他的母亲林小满，正用一把黑色的短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流红了她的衣襟，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朵朵绝望而凄美的花。
可她却在笑，一边流血，一边笑着，用尽全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昭儿！回来！”
那声音，带着血腥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却也带着他最熟悉、最眷恋的温暖。
夜昭的脑子乱成了一片浆糊。
他痛苦地看着林小满，又抬头望向那伟岸的巨影，挣扎着嘶吼：“可……可他说我是冥帝……是神……”
“你是夜昭！”林小满的嘶吼声穿透了梦境的屏障，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她的生命在燃烧，“你是我十月怀胎，是我从冥河边抢回来的孩子！是我用自己的命火，一点一点焐热的夜昭！你不是什么狗屁神！你是我林小满的儿子！是人！”
“人，会痛！会流血！会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连命都不要！”
“你看看娘！感受娘的痛！这才是我们之间真正的联系！”
“我是林小满的儿子……”夜昭喃喃自语，脑海中那宏伟的声音与林小满痛苦的嘶吼疯狂交战。
父神的神座冰冷而至高无上，母亲的鲜血滚烫而撕心裂肺。
“轰隆——”
他的梦境世界，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开始大面积崩塌。
黑曜石神坛裂开了巨大的缝隙，跪拜的虚影化作飞灰，天空中的血月也开始摇摇欲坠。
“愚蠢的凡人！”夜烬所化的巨影发出愤怒的咆哮，试图稳固梦境，但那源自现实的、最原始的母子连心之痛，却是任何神力都无法抹除的印记。
就在这时，现实世界中，小白它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以灵兽最精纯的本命精血，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繁复而充满灵性的符文——“醒魂引”！
“去！”
血色符文瞬间没入夜昭的眉心。
与此同步，焰灵将自身火焰催动到极致，化作一个透明的梦障结界，将整个房间笼罩。
它没有去攻击，而是将林小满那句痛苦的、充满母爱的呼唤不断地在结界内回放，放大，灌入夜昭的脑海。
“娘在这儿……不怕……”
“昭儿……回来……娘在这儿……”
“娘不怕痛……只怕你不要我了……”
一句句，一声声，像是最温柔的咒，也像是最锋利的刀，将夜烬构筑的虚假神格彻底劈碎。
夜昭痛苦地抱住了头，梦境中，他终于不再看那伟岸的巨影，而是死死地盯着现实中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的林小满。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失去他的恐惧。
那一刻，什么冥帝，什么神格，什么三界主宰，全都在那温热的鲜血和决绝的眼神面前，变得可笑而微不足道。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那即将消散的巨影，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怒吼：
“我不是你的神！我是林小满的儿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夜昭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恢复了清明。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疯狂地扑向林小满，不是攻击，而是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姿态，死死地伸出双手，按住她心口的伤处，试图堵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中决堤而下。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哭得如此狼狈，如此像一个真正的、无助的孩子。
“娘！别再伤自己了！别再这样了！”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永远都回来了！”
林小满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剧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看到儿子清明的双眼，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呼喊，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虚弱地微笑着，抬起那只没有握刀的、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轻轻抚摸着夜昭的脸颊。
“傻孩子……”她的声音轻如羽毛，“娘不怕痛……娘只怕……只怕你不要我了。”
“我要！我只要娘！”夜昭哭得泣不成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像小时候那样，汲取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房间的一角，冥判的身影再次悄然浮现。
他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竟也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宣告一个古老的仪式终于完成：
“以命火相护，破夜烬火噬；以血肉为盾，破鬼影影噬；以连心之痛，破冥帝梦噬。三重试炼，终告圆满。”
“冥火亲子契约，自此，真正功成。”
说罢，他的身影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而在他消散的地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金红色火种悄然浮现，如流星般划过房间，轻柔地融入了夜昭的眉心。
夜昭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从眉心扩散至全身。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按在林小满伤口上的手，那里，一团金红色的冥火正自发地燃烧起来。
这一次，火焰不再冰冷，不再带有毁灭气息。
它温暖、柔和，像母亲的怀抱。
火焰轻轻地覆盖住伤口，阴铁造成的创伤，以及那不断流淌的鲜血，竟在这温暖的火焰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是夜昭第一次，主动地、发自内心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温暖、去守护他的母亲。
契约，圆满了。他不再是神，他只是林小满的儿子。
这样，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