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把他锁进冥火阵,只为护他一夜安睡
密室角落那面古朴的铜镜,本是玄素用来观察灵气流动的法器,此刻却成了最恐怖的窥视之窗。
镜中,本该沉睡的夜昭悄然睁眼,那双瞳孔再无一丝金色,只剩下深渊般的纯黑,正隔着冰冷的镜面,漠然地注视着现实中断壁残垣中的一切,注视着那个为他耗尽心血、狼狈不堪的母亲。
那一行凭空出现的弹幕,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小满几乎停滞的脑海中炸响。
【他在装睡!】
【妈快跑!】
血液倒流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比肩头被冥火灼烧的剧痛更甚千百倍。
她猛地扭过头,视线从铜镜死死地转向阵法中心的儿子。
夜昭依旧躺在那里,小小的身躯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眉心那道被母火强行压制的焦痕不再溢出黑气,苍白的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安然。
若非亲眼见到镜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在噩梦后终于得以安睡的孩子。
是幻觉吗?是自己力竭之下产生的臆想?
“别过去!”玄素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她一把抓住了林小满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位见惯了妖邪鬼魅的道门高人,此刻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她的目光同样锁定在那面诡异的铜镜上,“那不是普通的镜子,是‘幽魂鉴’,它映照的不是肉眼所见的表象,而是魂魄的真实状态!”
林小满的身子僵住了,玄素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也就是说,镜子里的,才是夜昭真正的样子。
那个拥有纯黑瞳孔、冷漠如神的“他”,正清醒地藏在自己儿子的躯壳里,像个看客一样,欣赏着她徒劳的挣扎和不自量力的牺牲。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到了她启动阵法,看到了她以身挡火,看到了她泣血画符,看到了她被一掌掀飞,看到了她最后的孤注一掷……他从头到尾都清醒地看着,却任由这一切发生。
为什么?
是为了看一场有趣的戏剧吗?
还是说,在她拼尽全力的时候,他也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更彻底的爆发?
小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它被黑火燎过的皮毛一片焦黑,气息萎靡,但一双兽瞳却死死地瞪着夜昭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带着痛苦的低吼。
它显然也感知到了那股并未消散、只是潜伏得更深的恐怖气息。
“他……他在做什么?”林小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为什么不动?为什么还要装睡?”
“他在观察,或者说,在‘学习’。”玄素扶着林小满,让她靠着墙壁坐下,自己则走到幽魂鉴前,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镜面,激起一圈微弱的灵力波纹。
“那个存在……我们暂且称之为‘神’,祂并非生来就懂得人类的情感。祂说你太弱,却又对你喊出‘母亲’。祂想让你跟他走,许你永生。这说明,祂对你与夜昭之间的母子羁绊,既感到困惑,又觉得这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强大力量。”
玄素转过身,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小满,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对他而言,就像一场淋漓尽致的教学。你向祂展示了何为‘守护’,何为‘牺牲’,何为‘爱’。祂在理解这些情感,然后……很可能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你。”
林小满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想起夜昭被黑气控制时,那双金黑交织的瞳孔里流露出的、模仿着人类的讥讽与冷笑。
是的,他在模仿,在学习。
他在用最快的速度,解析着人性中最强大的武器,准备将其化为己用。
“那我该怎么办?”林小满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的血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
她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所有,却发现那不过是给敌人递上了一本说明书。
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绝望。
“阵法压得住火,压不住命。”玄素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决绝,“我们不能再被动地‘镇压’了。每一次镇压,都是在给他喘息和学习的机会。当他彻底理解并掌握了你的‘爱’,并将其扭曲成控制你的工具时,一切就都晚了。”
她走到夜昭身边,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心口那道封印纹路。
黑线虽然暂时停止了蔓延,但那股潜藏在皮肤下的黑暗力量,却如同蛰伏的巨兽,心跳般地微微搏动着,充满了生命力。
“你看到那黑线了吗?”玄素低声道,“它与夜昭的命脉相连。强行剥离,夜昭必死无疑。任其蔓延,夜昭的灵魂就会被彻底吞噬。这是一个死局。”
满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那张脸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她想起了夜昭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团,只会哇哇大哭。
想起了他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娘”。
想起了他蹒跚学步,摔倒了也不哭,只会伸出小手要她抱。
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都像一把把刀子,凌迟着她的心。
“不,不是死局。”林小满缓缓摇头,她挣扎着站起来,身体的剧痛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光芒,“只要他还没被完全吞噬,只要夜昭的意识还存在于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我就要把他拉回来。”
“怎么拉?”玄素问,“你最强的母火符已经用了,三重镇魂阵也差点被他挥手破掉。下一次,你拿什么来挡?”
林小满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越过玄素,再次望向那面幽魂鉴。
镜子里,那个黑瞳的夜昭依旧在看着她,但这一次,他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孩童天真的笑容,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带着淡淡嘲弄的弧度。
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把戏?
尽管使出来。
林小满忽然笑了,带着血丝的嘴角咧开,笑容凄美而惨烈。
“我确实弱小,弱小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对玄素说,又像是在对镜中的那个“神”说,“我确实愚蠢,愚蠢到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暴露给了敌人。”
她一步步走向密室中央,那里是整个大阵的阵眼,也是刚才被冥火炸开的地方,地面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血符燃烧后的灰烬。
“可我……也确实是他娘。”
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
玄素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林小满没有再看任何人,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自己,和那个躺在不远处的儿子。
她想通了。
躲避、镇压、封印……这些都错了。
既然那个“神”对她和夜昭之间的羁绊如此感兴趣,甚至想要学习和利用。
那好。
我就给你看个够。
让你看看,一个母亲真正的力量,到底源自何处。
不是源自什么母火符,不是源自什么血脉之力,而是源自那份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护你周全的决心。
她不再理会身上的伤痛,也不再去看那面映照着绝望真相的镜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阵法启动后,一直被她握在掌心,那枚此刻依然散发着微弱金红色光芒的令符上。
那是三重冥火镇魂阵的核心,是她与夜昭血脉相连、灵魂共鸣的唯一信物。
亲子印。
玄素看到林小满的眼神,心中猛地一突,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她失声喊道:“小满,你别做傻事!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然而,林小K满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她的脸上没有了恐惧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与决然。
她缓缓地、郑重地,在密室中央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了那枚滚烫的、仿佛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亲子印”令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