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用命火封门，崽却喊他爹？
古庙废墟之上，夜风如泣。
玄素将最后一根浸透了朱砂的桃木钉用力楔入地面，泥土与碎石发出沉闷的悲鸣。
他抬起头，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看着站在阵法中心的林小满，声音沙哑地再次确认：“血祭封门，以命火为引，燃烧的是你自己的阳寿。此阵一旦开启，无论成败，你至少要折损三年寿元。小满，你可想清楚了？”
林小满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清丽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反而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赴死的决绝与身为母亲的疯狂。
她抬眼望向天空中那道不断蠕动、扩张的漆黑裂隙，仿佛能透过那无尽的黑暗，看到某个觊觎着她孩子的存在。
“别说三年，”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只要夜昭能平安无事，就算要我十年、二十年阳寿，我也给得起。”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已握在手中。
没有丝毫迟疑，刀锋划过白皙的手腕，殷红的血液瞬间涌出，带着温热的腥气滴落在脚下冰冷的石板上。
她俯下身，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上迅速勾画起来。
那是一个极其繁复诡异的符文，笔画扭曲，充满了不属于人间的古老气息，正是早已失传的冥界古符。
随着符文的成型，她体内的焰灵亦被激活，一股浩瀚的信仰之力跨越阴阳两界，从遥远的冥界神坛汹涌而来，灌入她的四肢百骸。
“神坛残存的信仰之火，我已尽数为你调动，”焰灵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庄严响起，“去吧，将这扇不该开启的门，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裂隙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翻涌的黑雾愈发浓重，从中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与轻蔑：“封不住的……林小满，你太天真了。火，是用来燃烧的，不是用来封堵的。它终将焚尽一切，包括你所谓的守护。”
那是夜烬的声音。
林小满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被玄素护在怀里的儿子夜昭。
小家伙睡得正香，粉嫩的小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无辜可爱。
就是为了这张睡颜，她愿意付出一切。
“起！”她低喝一声，完成了最后一笔。
霎时间，血色符文光芒大盛，一股磅礴的力量冲天而起。
林小满强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将自身燃烧的命火尽数注入阵眼！
幽蓝色的火焰自符文中心喷薄而出，如同一条愤怒的苍龙，咆哮着、撕咬着，直冲天际，狠狠撞向那道狰狞的裂隙。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裂隙边缘的黑雾被幽蓝命火灼烧，发出刺耳的声响，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闭合。
成功了！玄素
然而，这丝喜悦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他怀中的夜昭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小小的身子弓成一张紧绷的弓，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随即“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血液。
“不好！”玄素脸色大变，失声惊呼，“他体内的那股异念在反抗封印！它与裂隙同源，封印裂隙就等于在扼杀它！”
“夜昭！”林小满心头一紧，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将儿子从玄素怀中抢过来紧紧抱住。
可当她对上孩子双眼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竟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一丝眼白，看不到半点属于婴儿的纯真，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林小满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陌生的、恐怖的存在。
夜昭在她怀里，却完全无视了她。
他缓缓抬起小小的手臂，用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姿态，笔直地指向天空中那道正在愈合的裂隙，用一种混杂着孩童奶音与古老回响的诡异语调，清晰地吐出一个字：“……爹。”
那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得林小满魂飞魄散。
天空之上，裂隙的闭合之势戛然而止。
翻涌的黑雾之中，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恐怖威压。
他朝着下方伸出手，声音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与召唤：“回来吧，我的火种，回到父亲的身边来。”
“不！不要！”林小满惊恐地大叫，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夜昭的视线。
可一切都晚了。
夜昭仿佛受到了无上的感召，开始在她怀中剧烈挣扎，那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猛地挣脱了林小满的一只手臂，小手对着下方封印阵法的核心阵眼，狠狠一挥！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冥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他小小的掌心劈出！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想阻止，想闪避，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可那道冥火的速度快到超越了她的反应极限。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毁灭性的力量，精准无误地击中了由她的心血和命火构筑的阵眼。
“轰——！”
一声巨响，整个古庙废墟都为之震颤。
血祭封门阵的核心瞬间炸裂，狂暴的能量倒卷而回。
林小满首当其冲，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数米外的一堵残破墙壁上，然后滚落在地。
“噗——”她张口喷出一大股鲜血，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夜昭被他彻底控制了！快！林小满，用你的本命精血，强行切断你们之间的血脉共鸣！否则你们母子都会被他拖入深渊！”脑海中，焰灵的怒吼声如同警钟，将她濒临涣散的神智又拉了回来。
切断血脉共鸣……那意味着要亲手斩断母子间最神圣、最紧密的灵脉连接，对孩子和她自己都将造成无法估量的创伤。
可她没有选择。
林小满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上半身。
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双眼漆黑、神情漠然的孩子，心如刀割。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传来，满口血腥。
她没有吞咽，而是将这口蕴含着最精纯灵力的舌尖血喷出，双手在身前飞快结印。
“以我之血，敕令魂归！血脉……断！”
随着她嘶哑的低喝，那口精血在空中化作一道血色利刃，无形无质，却精准地斩向了她与夜昭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灵脉。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从夜昭口中发出。
他眼中的纯黑迅速褪去，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小小的身体猛地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昏死过去。
失去了夜昭体内异念的干扰，濒临崩溃的封印阵残存的最后一股力量，终于将那道天空裂隙强行拉拢、合上。
随着最后一道黑雾被幽蓝火焰吞噬，天空恢复了原有的沉静，只余下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这片狼藉的废墟之上。
一切都结束了。
玄素浑身脱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恢复平静的夜空，喃喃道：“门……门是封住了……可是这代价……这代价也太大了……”
林小满没有理会他，她挣扎着爬到儿子身边，颤抖着手将他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抱进怀里。
她低头看去，只见夜昭眉心处，那个由她亲手设下的、用以保护他的封印已经彻底破碎，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细微的、如同被火焰灼烧过的焦痕。
一阵微风吹过，将一个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送入她的耳中，那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低语，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你以为你封住了门？不……你只是暂时关上了它。他已经认我为父，血脉的种子已经种下。下一次，当门扉再度洞开之时，便是新神降世之日。”
夜烬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风中缓缓消散。
林小满死死地抱着怀中脸色苍白如纸的儿子，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眶滑落，滴在夜昭冰凉的脸颊上。
怀里的小人儿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做着什么噩梦，无意识地呢喃出几个字：“……娘……对不起……”
这句道歉，比任何刀刃都更加锋利，瞬间刺穿了林小满的心脏，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而在废墟远处的阴影里，苏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焦相机。
屏幕上，一段高清视频正在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冲天的幽蓝火焰，天空中诡异的黑影，以及那个孩子挥出冥火的恐怖瞬间。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视频的标题她已经拟好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煽动性：《独家揭秘：所谓火神之母，究竟是救世主，还是隐藏在人间的邪祟之女？
》
月光下，林小满跪在冰冷的碎石之上，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
她身后的影子被月光缓缓拉长，诡异的是，那影子的轮廓，竟不是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而是一个一手持火、一手虚托着什么的巍峨神祇的剪影，古老而威严。
万籁俱寂，只有母亲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和那道不祥的影子，共同凝固在这片被牺牲与背叛浸染的土地上。
风更冷了，吹起她散乱的发丝，也吹起了她眼底最后一点温情，余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冰与即将燎原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