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灵
东海城的晨雾总带着三分水汽，七分清冽。唐舞麟站在紫萝山脉的最高峰，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身前是初升的朝阳。他深吸一口气，六转化灵境的星力在体内流转，像一条青色的河流，所过之处，经脉发出舒服的嗡鸣。
三个月了。
从五转仙胎境到六转化灵境，他卡在最后一步整整三个月。仙胎尽化的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像有无数把小刀在体内细细雕琢，每一寸骨骼、每一缕经脉都要被星力重塑，直到彻底褪去凡胎，生出灵骨。
此刻，他终于感觉到那层无形的壁垒彻底破碎。
“嗡——”
周身的星力骤然爆发，化作漫天青色光点，在空中盘旋一周后，又尽数汇入体内。他的骨骼泛起淡淡的玉色，皮肤通透得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连发丝都染上了一层青色的光泽。最惊人的是他的容貌，原本英气的少年轮廓变得柔和了许多，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唇色殷红，站在朝阳下，竟透着种风华绝代的女子气，却又丝毫不显女气，只让人觉得“好看”，好看得惊心动魄。
“终于……化灵了。”他轻声说，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空灵。
心念一动，身体便轻飘飘地离地而起，脚下的云海被星力托着，如履平地。他试着往前飞，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声被星力隔绝在外，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从紫萝山脉到东海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御空万里，果然畅快。”他在东海城上空盘旋，看着下方熟悉的街道、码头，还有那座被星力光晕笼罩的小院，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俯冲而下，落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翻涌的海浪，心中一动，召出朝歌。莹白的毛笔在晨光下泛着青芒，他握住笔杆，对着海面轻轻一划。
“一剑开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淡淡的青色剑气划过海面。剑气入海水，却没有激起浪花，而是像切豆腐般，将前方百丈宽的海面硬生生分开，露出底下黝黑的礁石，直到剑气消散，海水才“轰隆”一声合拢，掀起丈高的巨浪。
唐舞麟又提笔，对着即将拍上岸的巨浪轻轻一点。
“一笔镇海。”
笔尖落下的瞬间，一道青色的光纹扩散开来，像一张巨大的网，将翻涌的巨浪稳稳按住，任由海水如何咆哮，都无法越过光纹半步，最后只能乖乖退去，留下平静的海面。
他收起朝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化灵境的力量比仙胎境强了十倍不止，不仅能御空，还能将星力化为实质，做到一剑开江、一笔镇海的地步。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间的灵粹——那些散落在山川湖海、草木沙石中的精华，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将其炼化为药。
他抬手对着旁边的一株无名小草，星力流转间，小草便化作一滴碧绿色的液珠，悬浮在他掌心，散发着浓郁的生机。这是用天地之精炼成的大药，哪怕是垂死之人，服下也能吊回一口气。
“不错。”唐舞麟将液珠收起，转身往家飞。青色的身影掠过东海城的上空，像一道流动的风景线，却无人能看见——化灵境的他已能隐匿身形，融入天地灵气之中。
唐家小院的星力光晕比三个月前更浓郁了。唐孜然夫妇已经突破到三转道楼境，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脚下踩着淡淡的霞光，练习御空之术，虽然还不太熟练，却能稳稳悬浮在半空中，像踩着无形的台阶。
“爹，身子再放轻松点，别总想着用劲。”琅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比唐孜然掌握得更好，已经能在院子里慢慢飘移，银白的月华之气在她脚下形成淡淡的云纹。
唐孜然哼哧哼哧地调整着姿势，额头上的霞精凝成细密的汗珠：“这玩意儿比拉渔网难多了！”
“谁让你总把御空当拉网呢。”琅玥笑着打趣，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躲开。
“不用扶，我自己来！”唐孜然倔脾气上来了，猛地一提星力，竟往前飘了三尺，虽然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也稳住了身形，顿时乐得像个孩子，“成了！我成了！”
琅玥笑着拍手，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口站着的身影，顿时愣住了：“小麟？”
唐舞麟走进院子，身上的青色星力渐渐收敛，露出原本的样貌。唐孜然夫妇看着儿子，都有些恍惚——不过三个月不见（其实只是一早上），儿子的变化也太大了，容貌精致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闻着就心神安宁。
“这……这是化灵境了？”唐孜然凑上前，好奇地打量着他，“怎么……变好看了这么多？”
“化灵境重塑灵骨，样貌会随心境变化。”唐舞麟解释道，他自己也发现了，镜中的自己越来越偏向柔和，大概是这些日子和家人、娜儿相处，心境平和了许多。
“好看！像……像话本里的神仙姐姐。”琅玥笑着说，伸手想摸摸儿子的脸，又怕碰坏了似的，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
唐舞麟无奈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哥哥！”
娜儿从屋里跑出来，她穿着琅玥做的新衣裳，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辫子，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邻家女孩。可当她跑到唐舞麟面前，看清他的样子时，却猛地停住了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
“哥……哥哥？”她眨了眨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唐舞麟，眉眼精致，气质空灵，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比她见过的任何魂兽化形都要好看。
唐舞麟挑眉：“怎么了？不认识了？”
娜儿摇摇头，又点点头，凑近了些，鼻尖动了动，像只小兽在嗅气味。她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哥哥你好香啊。”
“嗯？”
“像……像茉莉花的香。”娜儿肯定地说，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后山那种白色的小花，香香的，甜甜的。”
唐舞麟：“……呵呵。”
他活了这么久（算上转世的话），还是第一次被人形容“像茉莉花”，而且说这话的还是银龙王。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揉了揉娜儿的头发：“鼻子这么灵，不去当猎犬可惜了。”
娜儿拍掉他的手，不满地嘟起嘴：“本来就香嘛！比月华露还好闻。”她又凑近闻了闻，像只贪嘴的小猫，“是化灵境的缘故吗？我也要修炼星力，我也要变香！”
唐舞麟被她逗笑了：“星力不是用来变香的。而且，你身上的龙涎香也不难闻。”
娜儿愣了愣，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脸颊微红：“我才没有！”
看着两人拌嘴的样子，唐孜然夫妇相视一笑，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唐舞麟开始巩固化灵境的修为，同时指点父母冲击三转道楼境的稳固期，偶尔也会教娜儿一些基础的吐纳法。娜儿学得很快，她本就天赋异禀，又有龙族的底子，对星力的亲和力甚至比唐孜然夫妇还强，没过几天就能凝聚出淡淡的星力光晕。
“哥哥，你看我这个！”娜儿兴奋地展示着自己凝聚的星力，那星力带着淡淡的紫色，像缠绕的小龙，“是不是很厉害？”
“还行，比某些刚学的老头子强。”唐舞麟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正在努力御空的唐孜然。
唐孜然脚下一滑，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气呼呼地说：“臭小子，说谁老头子呢！”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唐舞麟偶尔会外出，用化灵境的星力炼制些天地之精——有时是凝聚了朝霞的丹丸，有时是蕴含了月华的露液，有时是吸收了草木精华的药膏。这些“绝世大药”对他们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却能治凡人的百病，他偶尔会悄悄放在邻居家门口，解些小病小痛。
娜儿总爱跟着他，像个小尾巴。她看着唐舞麟一剑劈开挡路的巨石，看着他一笔镇住涨潮的海水，看着他将普通的草木炼化成治病的灵药，眼神里的好奇和敬佩越来越浓。
“哥哥，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星力帮他们？”有一次，娜儿看着唐舞麟将药膏放在林家门口，忍不住问。
“凡人有凡人的命数，过度干涉不好。”唐舞麟望着远处的炊烟，“我们修仙者，本就该与凡世保持距离。”
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悄悄记下了他的话。她以前总觉得人类贪婪、自私，可在唐家待了这些日子，却发现人类也有温情、善良，像唐孜然夫妇的慈爱，像唐舞麟的外冷内热。
这天傍晚，唐舞麟坐在梧桐树下修炼，周身的青色星力像薄雾般环绕。娜儿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他，突然说：“哥哥，你越来越像女子了。”
唐舞麟睁开眼，瞥了她一眼：“再胡说，就把你扔回星斗大森林。”
“我才没胡说！”娜儿不服气，“你看你，皮肤比我还白，头发比我还顺，身上还香香的，不是女子是什么？”
唐舞麟：“……”
他决定不理这个没大没小的银龙王。
娜儿见他不说话，偷偷凑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像在摸什么珍贵的宝物：“不过……这样也很好看。像……像守护东海的海神，温柔又强大。”
唐舞麟的耳尖微微发烫，他别过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声音有些不自然：“天黑了，该修炼了。”
娜儿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夕阳的金光洒在院子里，唐孜然夫妇在半空中御空散步，霞光月华交织成一道彩虹；唐舞麟周身的青色星力与晚霞相融，像披上了层金纱；娜儿靠在梧桐树下，指尖流转着淡淡的紫芒，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三个月的时光，足以让化灵境彻底稳固，足以让亲情更加深厚，也足以让一个来自星斗大森林的银龙王，渐渐融入这个修仙的人类家庭。
唐舞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他能感觉到，九域的气息越来越近，姬钰莹留下的印记偶尔会发烫，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那些关于轮回、战争、宿命的承诺。
但他不慌。
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靠扯虎皮来掩饰自己的小孩了。他有化灵境的力量，有朝歌在手，有能御空的父母，还有……一个会喊他“哥哥”的银龙王。
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