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里的另一个我

第三舰桥的气密门在苏绾面前滑开时，剪刀刃上的铭文突然发烫。她踉跄着冲进实验室，左耳垂的纹路像烧红的铁丝般灼进皮肉。三百个破裂的培养舱悬在环形空间中央，舱壁抓痕里渗出的荧光液体正滴滴答答往下淌。

"欢迎回家，S-07。"

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苏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剪刀在她手里嗡嗡震动，刃口对准最近那个培养舱。舱体表面的有机玻璃裂得像蛛网，里面残留的星蓝色液体已经干涸成膜，隐约能看到个人形轮廓。

"我不是什么S-07。"她嗓子发紧，剪刀突然脱手飞出，铛地扎进主控台。金属碰撞的火星里，整个实验室的照明突然变成暗红色。

培养舱阵列深处传来液体翻涌的咕嘟声。苏绾下意识摸向耳垂，那里的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组成和克隆体们心口一模一样的星图。暗处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眯起眼睛——

二十米外的S-07培养舱完好无损。舱内漂浮着穿古装的少女，腰间香囊的梅花纹样和她穿越时戴的那个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草药香突然浓烈起来，剪刀不知何时又回到她手里，刃口沾着新鲜的星蓝色液体。主控台的全息投影自动激活，画面里银发少年被铁链锁在实验台上，后颈的"S"形烙铁正在冒烟。

"记忆载体验证通过。"机械女声突然变得像真人般鲜活，"正在为完美克隆体解封加密记忆。"

苏绾的视网膜一阵刺痛。剪刀分解成金属液滴，顺着她手臂上的纹路钻进去。剧痛中闪过无数碎片：银发少年把骨刺按进她耳垂，星蓝色血液交融的瞬间，三百个克隆体同时跪地高呼"指挥官"。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她扑向S-07培养舱。指尖刚碰到玻璃，整间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破裂的培养舱里，所有克隆体残留的荧光液体突然沸腾，在空中凝成银发少年的虚影。

虚影的兽耳动了动。苏绾后颈的纹路突然发烫，某种本能的亲近感让她不由自主伸手。那团星蓝色的人形轮廓迟疑片刻，慢慢低下头，用绒毛尚存的耳尖蹭了蹭她手背。

触感温暖得像阳光下的猫。苏绾的呼吸滞住了，剪刀分解成的金属液在她血管里尖叫。虚影突然扭曲，实验室的通风口喷出淡紫色气体，甜腻得让人头晕。

"别呼吸！"虚影发出指挥官的声音，但已经晚了。苏绾膝盖发软，视野里的S-07培养舱正在扭曲变形。舱内穿古装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闪烁着和克隆体们相同的"囚"字。

麻醉气体漫过脚踝的瞬间，苏绾听见剪刀重新组装的咔嗒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培养舱里的"自己"抬起手，在玻璃上画了个残缺的星图。金属液从她耳垂纹路里涌出，在空中拼出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剪断它」

苏绾的指尖还悬在培养舱玻璃前，麻醉气体已经漫过她的腰际。甜腻的紫雾中，S-07的眼睑突然完全睁开，虹膜里的"囚"字开始高速旋转。苏绾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玻璃吸收——那根本不是反光，而是培养舱在抽取她的轮廓。

"记忆同步率98.7%。"机械女声突然带上电流杂音，"警告：检测到主体意识抵抗。"

整排培养舱突然亮起刺目白光，苏绾的太阳穴像被钢钉贯穿。她看见三百个克隆体的残骸正在融化，荧光液体汇聚成溪流涌向S-07的舱体。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左手，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露出底下流动的星蓝色经络。

剪刀突然在她耳畔重组，金属液滴带着灼热的刺痛感重新凝结。苏绾抓住这截冰凉的金属，却听见S-07隔着玻璃轻笑："你拿反了。"低头时悚然发现，自己握着的竟是剪刀闭合的那端，而锋刃正直指咽喉。

通风管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实验室所有显示屏同时爆出雪花噪点。银发少年的虚影在紫雾中时隐时现，他残缺的右手正死死按住某个不存在的开关。苏绾突然明白那些抓痕是怎么来的——三百个克隆体，都曾像她现在这样拼命挣扎过。

"剪断......"虚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但比之前清晰许多，"......记忆锁链......"

主控台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按键上全是苏绾不认识的楔形文字。她踉跄着扑过去时，S-07的培养舱发出液压释放的嘶响——舱门正在开启，古装少女的袖口已经滑出舱外，那截苍白的手腕上赫然是和她一模一样的星图纹路。

麻醉气体终于漫到胸口，苏绾的视野开始出现黑斑。在彻底昏迷前，她拼尽最后力气将剪刀掷向全息键盘。金属碰撞声中，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

"记忆防火墙已破坏！重复，记忆防火墙——"

警报声戛然而止。苏绾重重栽倒在金属地板上，最后看见的是S-07完全踏出培养舱的绣鞋，鞋尖沾着的星蓝色液体，正缓缓渗进地板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