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听说你抓了一堆孩子？”范闲刚一进门就瞧见天禄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都当街拦人了，我不抓，真当鉴察院提司是摆设？”范闲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水咕嘟嘟灌下去。
“都是大户人家的吧？”天禄笑眯眯的又给他倒了一杯，“就没想过怎么收场？”
“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左右是他们理亏，对吧？”
“婉儿嫂子找你。”天禄不紧不慢端起自己的茶杯尝了一口，目送范闲急吼吼的窜出窗户去，摇摇头。
“年轻就是好。”
不像她，看着小小年纪其实一把年纪，总被范闲说应该去根“猫一直响”坐一桌。
“你又来啦？”天禄话音未落，漆黑如墨的身影便翻窗而入。
影子有些奇怪，怎么每一次都能被这小孩发现？瞧着他也不像会武的样子。
天禄原本在专心写着什么，奈何被影子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停笔。
“来了不说话，只盯着我瞧，这是什么道理？”
“你设计接近范闲，究竟想干什么？”影子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了一句，“事关我鉴察院提司，你最好说清楚。”
有时候真的很想莫名其妙笑一下。若不是见过小师傅可爱的一面，天禄真要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面杀手了。
“你只要知晓我不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就好了。”
避重就轻，一看就有问题！但是在范府，又是明面上的天禄弟弟，总不能动手吧？于是，影子试图用眼神杀死天禄。
天禄：“……”
春闱将至，范闲又被安了监督春闱的任务，家里还有个“文人”想单独辅导一下，真没时间陪他闹了。
往年春闱有哪些注意事项来着？天禄低头，顶着影子“凶狠”的目光奋笔疾书起来。影子皱皱眉，探过头一瞧，竟是主持春闱的一些注意事项。
“你都知道我不是一般小孩儿了，范闲与我朝夕相处，他能不知道？”天禄头都没抬，“倒是你，影子大人，把你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收一收吧。”
“……”影子一时语塞，生气的甩甩衣袖，不说话了。余光瞥见小师傅隔着面具都能看出的气鼓鼓，天禄有些想笑。
“算了，来都来了，我送你个礼物吧。”
闻言影子转头看向少年，却见他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挂坠是一颗被银丝缠绕着的，比血还要艳丽的血色宝石。少年隔着桌子探过身子，拽开他的衣襟，不由分说的将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
也许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影子的皮肤并不像天禄想象的那般偏黑，反而有些苍白，衬着血色的宝石十分好看，天禄有些没忍住，指尖在那有些显眼的锁骨上刮了刮。
“……你！”回过神的影子一把推开少年，匆匆拢住衣领。
“怎么了？带个项链儿你害臊什么？”天禄一脸懵。
“你……我……”黑袍主办磕巴了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最终气的一甩衣袖，跳出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天禄：？
范闲从林婉儿处返回后听天禄说了此事简直笑疯了。
“我真的只是给他带了个项链！”
“天禄啊你真是…….哈哈哈哈！”范闲笑了半宿，愣是憋着一句都没解释。
总算见识到“猫一直响”的实力了。
“……你笑个6！给我看春闱注意事项去！！”天禄实在忍不了，啪的一声把刚写好的厚厚一本注意事项拍了过去。
眼瞅着春闱越来越近，涌入京都的学子也越来越多，天禄干脆传信给福楼的几人，要他们开放福楼，核对相关信息无误后对各地来的考生提供免费食宿。范闲也问过天禄这样亏钱了怎么办，天禄只回了一句。
“我说了，我不靠这个赚钱。”
消息一出，很快就有不少寒门学子慕名而来，在登记的这许多名字里，有一个同时引起了范闲和天禄的注意。
“史阐立？姓史？”天禄翻看了一下名册，抬头询问庆丰，“哥，这是哪儿的人？”
“……边境，史家镇。”
与此同时，范闲也收到了消息，横竖是天禄的产业，转头就杀到了福楼。
“他呀？在考院砌墙呢！”迎接范闲的是瑞福，少年挠挠头，“小……少爷这两天叫我们盯着呢。瞧着应该是挺窘迫的，去考院砌砌墙，还能赚些银子。”
“哦……”范闲合计合计，转头又带着邓子越杀去了考院。
“福楼屋子大，基本都是权贵偏好的大房间，为了容纳更多学子，都是四个人同住一间。”路上，天禄在通讯里同范闲汇报，“与他同房的有三个，杨万里，候季常，成佳林。想接近他的话……前几日他们一起喝了几杯，你可以借醉酒这个点切入，你懂我意思。”
“诶！好！”范闲眼睛一亮，“还得是你！”
“……先别告诉他家里的事儿吧？”天禄迟疑的声音传来，“让他安安心心好好考完，怎么样？”
“……这个我懂，你放心好了。”范闲也沉默了一下。
“行，那你去吧，我这儿也会再留意。”
才掐断通讯不久，范闲就又打来了。
“天禄，把你那摄像头打开。”
“开着呢，怎么了？”
“我发现礼部好像在借翻修考院中饱私囊！”
“嗯？细说。”天禄眯眯眼睛，手一挥，一张屏幕一样的东西再眼前展开。
“这还是史阐立发现的。你看，这个是换下来的柱子，金丝楠木。”镜头里一只手拍了拍一根看起来就很厚实的柱子。
“嗯，然后？”
“然后这边。”镜头一转，一堆普普通通的粗糙木头桩子出现，“这些就是要换上去的。”
“耶？这么明目张胆？”
“还不止呢！你看看砖，换下来的是金砖，放上去的是普通砖……你等会，吵起来了。”
“……”天禄捂脸。
于是俩人全程围观了候季常和史阐立的“辩论”。
“范闲。”
“嗯？”范闲小声回应。
“我喜欢这个杨万里。敢想敢说，为民发声，日后必成栋梁。”
“我也这么想哒！”范闲悄悄侧头窃窃私语，“看吧看吧，我现在不方便说话！”
“哦。”天禄闭嘴。
翻修考院贪腐的情况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太子登门，林相相邀，又给了不少名字，要求内定上榜。晚上，范闲盯着两张名单看了很久。
“在看什么呢？”范闲一抬头，天禄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我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天禄。”范闲托着腮盯着名单。
“舞弊的名单呀？我看看。”少年自然的伸手拽过来，瞟了几眼，“你答应了？”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范闲双手捂脸。
“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公平一次吗？”天禄笑眯眯看着他。
“我敢公平吗？”范闲反问，“要斗老二，离不开太子支持！林相？更不用说，跟你嫂子一结婚，那就是一家人。我怎么拒绝？”
“可你看得到无救有多努力。”天禄托腮看着他，“你看得到史阐立，候季常，杨万里，成佳林等等众多考生拼尽全力，只求一跃过龙门。而你，范闲。你要做杨万里口中那个，与高官狼狈为奸的‘小范大人’吗？”
“可是我……”
“不要跟我说呀！要和自己说。”天禄笑眯眯看着他，“只要在很久以后想起来，不后悔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