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我哪儿也不去！"沙哑的男声激动地回答，"他们想拆这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侯明昊循声走去，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正蹲在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面前。女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后背印着"曙光社工"的字样。天色突然变暗，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

"至少让我帮您把帐篷搭好。"女子迅速从背包掏出雨衣给老人披上，自己却瞬间被淋得透湿。她麻利地扶起倒塌的帐篷支架，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打湿了浓密的睫毛。

侯明昊本能地举起相机。快门声中，女子闻声回头——雨帘中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倔强，湿透的白T恤贴在身上，肩膀的弧度像一只不肯低头的鸟。

"你在干什么？"她警觉地直起身，"不要随便拍我们！"

侯明昊放下相机："抱歉，只是觉得这个画面很有力量。"

"把照片删掉。"她大步走来，伸出手，"未经同意拍摄弱势群体是侵犯隐私。"

雨越下越大。侯明昊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和滴水的发梢，突然笑了："我可以删掉，但你会后悔的。"他翻转相机屏幕，"这张照片值得保留。"

女子看向屏幕，愣住了。照片中的她正弯腰为老人撑伞，雨丝在逆光中形成银色的帘幕，她的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坚毅，而老人仰头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依赖与抗拒的矛盾情感。

"我是侯明昊。"他递过名片，"正在做一个关于城市边缘群体的拍摄项目。"

女子迟疑地接过名片，雨水已经把它打湿了一半："沈悦，'曙光'社会服务中心。"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不管你是谁，这些人不是你的素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两人之间潮湿的空气。侯明昊感到心脏某处微微颤动，像快门按下时那一下轻微的震动。在这个他父亲生命终结的地方，他遇见了这个在雨中为陌生人撑伞的女孩。

"我明白，"他认真地说，"这正是我想记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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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侯明昊工作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他坐在电脑前，指尖在触控板上缓慢滑动，屏幕上一张张黑白照片依次闪过——废弃工厂的断壁残垣，流浪老人沟壑纵横的脸，生锈铁门上斑驳的光影。这些都是昨天在城郊拍到的素材。

侯明昊揉了揉太阳穴，颈椎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出抗议。他起身走到咖啡机前，按下开关，机器发出沉闷的轰鸣。等待咖啡的时间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贴在墙上的那张雨中抓拍——沈悦为老人撑伞的瞬间。

"奇怪..."

他取下照片走近台灯，仔细端详。昨天在雨中匆匆一瞥只觉得构图不错，现在才发现这张照片有种说不出的魔力。沈悦的侧脸被雨水打湿，发丝黏在脸颊上，眉头微蹙却目光坚定。最特别的是她嘴角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纯粹的笑容，而是混合着疲惫、坚持和某种侯明昊非常熟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