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恰到肉了（六）

君玲脑袋微微偏了一下，那双猩红眼眸映着小杺略显苍白的脸，里面闪过一种难以形容的光泽，或许是理解，或许只是生物本能的共鸣。

它可能听不懂“烤鱼”这两个字背后承载的复杂乡愁，但小杺脸上那种卸下重担、纯粹放松下来的愉悦，它看得分明。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回应她的好心情。

火堆上的鱼，颜色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火焰舔舐着鱼皮，银灰色渐渐褪去，染上斑驳的焦糖色，然后是诱人的、带着油光的金黄。皮肤下的脂肪被热力逼迫出来，化作一颗颗透明的油珠，顺着鱼身滚落，滴入下方跳跃的火苗里。

滋啦！

每一滴油落下，都会炸开一小蓬火星，伴随着轻微的爆响，同时，一股更加霸道的香味被激发出来，弥漫在溪边的空气里。

那气味蛮横地钻进鼻腔，带着烟火气，带着油脂的焦香，还有鱼肉本身那种独特的无法替代的鲜甜，馋得人抓心挠肝。

小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条鱼，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差不多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将穿着鱼的树枝从火堆上方移开。热浪扑面而来，熏得她脸颊发烫。

金黄色的烤鱼，外皮紧绷，有些地方已经烤得微微焦黑，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她将树枝的另一端抵在一块石头上，空出手，手指试探着碰了碰鱼身。

烫！

但顾不上了。

指尖用力，带着焦脆感的鱼皮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底下露出雪白细腻的鱼肉。

她撕下一小块，不大，也就指甲盖那么点儿。

凑到嘴边，呼呼吹了两下，白色的热气从鱼肉上升腾起来。

然后，她闭上眼，虔诚地，将那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有味蕾在狂欢。

焦脆的外皮首先带来惊喜的口感，牙齿轻轻一碰就碎裂开来，紧接着是内里滚烫、嫩滑到极致的鱼肉。

没有加任何调料，连最基础的盐都没有，可鱼肉本身的鲜美被火焰完美地激发出来，油脂的丰腴甘香紧随其后，两种味道在舌尖上交缠、碰撞、融合，最后化作一股纯粹的、原始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美味洪流，席卷她的整个口腔。

饥饿了太久的胃，在这一刻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迎接这久违的、真正属于“肉”的滋味。

太好吃了。

好吃到想哭。

小杺眼睛紧紧闭着，细细咀嚼，感受着那份温热的鲜美滑过喉咙，落入胃袋，然后化作一股暖流，熨帖着她的五脏六腑，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身体深处对蛋白质的渴望。

真真切切的幸福感，像溪水一样，温柔地包裹了她。

“啊——烤鱼！我终于……吃到肉了！”

她满足地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睁开眼，她又掰下一块稍大些的鱼肉，吹凉了些，递到眼巴巴凑过来的火球鼠和趴在她腿边的球球海狮面前。

她脸上带着分享的喜悦，声音也变得格外柔和：

“尝尝？这个很好吃哦。”

火球鼠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好奇。

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鱼肉，然后才小口地咬住，慢慢嚼了嚼。

它眨巴眨巴眼，似乎对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味道感到有点新奇，嗯，就这样，没表现出特别的喜爱，也没有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