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014

十三年后。

“夫人。”

一只纤纤玉手拂过妆匣，瓷白的皓腕上戴着一支清透如冰雪融化的潺潺流淌的小溪般的玉镯，妇人清丽端庄的脸映在铜镜里。

落春正拿着象牙梳为她盘发。

“怎么了？”

“羽宫那位，昨日夜里去了。”

美妇人掀起眼睑，沉静如水的眸子透过铜镜直直地看向她身后恭敬的落春。

“执刃回来了？”

“没有。”

“呵……”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就是宫鸿羽口中的爱啊……

自诩深情，却将她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做着自我感动的事，却不曾真正去了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夫人要去瞧瞧么？”

江知抬手，落春箴言，识趣地将象牙梳放在江知手里。

江知拿着象牙梳一点点梳理着身前的青丝，慢慢地思索着。

十三年前，她嫁入宫门，宫暮角的确说到做到，只要她想，随时可到江南的宅子里小住，宫暮角说的是长住，只是江知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会长久地离开宫门。

这十三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譬如执刃为了哄兰夫人高兴，从宫门外将她从小作伴的婢女接了进来。

譬如执刃亲自为兰夫人种了满院子的兰花。

譬如兰夫人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执刃事务繁忙，常常三过家门而不入。

起初听闻，江知只觉得恍然，宫鸿羽以为兰夫人孤寂，宫门上下以为兰夫人清冷忧郁，可她为何孤寂，为何忧郁？

山崖间的兰花该开在绝壁，而非精心打造的温室。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

一道略有些稚嫩的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娘亲～”

江知回神，身着藏蓝锦衣的小小少年出现在她眼前，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处处都挑着她与宫暮角最好的地方长。

“尚角怎么了？”

“今日下学怎么这么早，你爹回来了？”

宫尚角摇了摇头，小小少年眉眼间足以窥见以后的风华。

“娘亲错了，爹爹回来定然会先告诉娘亲的，才不会想着孩儿呢～”

少年郎蹙着眉头纠正江知的说法，板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学着学堂夫子的严肃模样，言语间却仍透露出孩童的天真。

“好好好，是娘亲错了，那尚角告诉娘亲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我……”

小包子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江知没有不耐，只是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宫尚角抬眼瞟了江知一眼，又心虚地错开眼，然后抬手抱住了江知的脖子，声音故意夹了起来。

“我想娘亲了～”

见着自家孩子这幅样子，江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有事却又不好开口，她伸出手揽着宫尚角，抬眼递了个眼神给落春，落春心领神会，悄声退下。

江知垂眸，轻声哄着宫尚角。

“既然尚角想娘亲了，那娘亲带尚角去江南可好？”

宫尚角纠结地咬住了唇，他想和娘亲一起，可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爹爹，爹爹让孩儿练刀，孩儿还没学会呢……”

江知点头。

“那尚角去练刀吧。”

宫尚角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应了。

“好……”

小小少年在江知的教养下肆意地活着，天真活泼，哪懂得如何撒谎，有什么心事全都摆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