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20

他在棋谱的间隙，用清隽却无比坚定的笔触写下：

> 「棋如人生，落子无悔。」

> 「前世蹉跎，空留七十年憾。」

> 「此生执手，唯愿与君共弈山河。」

> 「父若阻之，棋道可弃，唯他不可负。」

这不是信，更像是一份用棋魂写就的宣言。俞亮小心地吹干墨迹，将它放在父亲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他安静地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背包，里面只有几本最重要的棋谱和那个装着墨玉棋子的木盒。他推开房门，没有再看书房一眼，径直走向大门。

“小亮！”俞妈妈焦急地追出来，“你要去哪？”

俞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母亲，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妈，我去一个能让我安心下棋的地方。等爸爸想明白了，我会回来。”说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俞晓陽在书房里枯坐了整整一夜。他拿起儿子留下的那张“棋信”，指尖拂过那些由墨迹构成的熟悉棋形。他能看懂每一手棋背后的故事，能感受到那黑白之间流淌的、炽热到几乎要灼伤宣纸的情感。那句“棋道可弃，唯他不可负”更是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他的儿子，那个视围棋如生命、自律到近乎苛刻的儿子，竟然说出了“棋道可弃”这样的话...这份感情的重量，沉重得让他窒息，也让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不是对名声的恐惧，而是对可能永远失去儿子的恐惧。

天亮时，俞晓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张棋信，最终，他颤抖着手，拨通了方绪的电话。

时光是在方绪的围棋会所找到俞亮的。少年蜷缩在棋室角落的沙发上睡着了，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怀里还紧紧抱着背包。时光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轻轻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俞亮身上。

俞亮立刻惊醒了，看到时光，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委屈：“我爸...把我赶出来了。”

时光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俞亮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慢慢放松，将脸深深埋进时光的肩窝，肩膀微微颤抖。这个在人前总是冷静自持的少年，此刻终于流露出了深藏的疲惫和无助。

“别怕，”时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有我在。褚嬴那里，方绪师兄这里，或者我家，你想去哪都行。这一世，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就在这时，方绪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复杂：“小亮，你父亲...来了。”

俞亮身体一僵，下意识抓紧了时光的手。时光也立刻紧张起来，挡在俞亮身前。

俞晓陽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眼神疲惫，但那份属于棋坛泰斗的威严仍在。他的目光扫过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少年，最后落在俞亮身上。

棋室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俞晓陽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那张‘棋信’...我看完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情绪，“棋道可弃...你为了他，连棋道都可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