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大礼（二）

1940年2月7日，农历岁末的最后一夜，寒意逼人。

黄昏刚过，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与天边残留的微光交织在一起。天空中不时炸开五彩烟火，斑斓的光影投射在街道上，映衬出满目虚假的繁荣景象。

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手持日章旗，缓步走在街头。木屐敲击地面，发出“咔嗒咔嗒”的清脆声响，与周围麻木的中国人形成强烈对比——这些人竟然在膏药旗下庆祝新年。树梢挂满了花灯，红色的彩带垂挂在沿街店铺的屋檐下，随风轻轻摇曳。细碎的雪花自空中飘落，纷扬洒洒，似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生机。

郭骑云抬起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眉头微微一皱，脚步加快了几分，身影很快隐没于街巷深处。寒风呼啸而过，卷走了他最后的一丝余温。

郭骑云推开门，走进一家西餐厅，在预定好的座位上坐下。服务生端来一杯柠檬水，礼貌地问道：

服务员：先生，您要现在点菜吗？

郭骑云：等我朋友来了再说吧。

说罢，他随手将礼帽搁在餐桌边缘。

服务员：好的，先生请稍等。

明台：新年快乐啊。

郭骑云略显拘谨地回应：

郭骑云：组长。

明台没有接话，挥手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他的穿着奢华，点餐也极为铺张，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纨绔子弟的轻浮气息。郭骑云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却丝毫提不起食欲：

郭骑云：组长……

明台：在外头，叫我明少就行。

如此公然要求下属以“明少”相称，令郭骑云心中郁结难平。他猛地抓起刀叉，“咣当”一声摔在盘子上，算是无声的抗议。明台依旧专注于切割自己的食物，甚至没有抬眼，只是淡淡说道：

明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里可不是军校，你也不是我的教官了。你现在是我的副官，明白吗？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小人得志了？

郭骑云：组长……

明台：你最好庆幸现在是在上海，不是重庆。否则，我一定会教教你什么叫上司大如天！

郭骑云：组长，我想以一个下属的身份提醒您，这里是上海。租界如同孤岛，而租界之外则是日本占领区。整个租界充斥着黑龙会的爪牙、法国巡捕、日本间谍、76号的走狗、苏俄密探，甚至还有领日本薪水的包打听。我们这种见面不该选在这种各方势力汇聚的地方。另外，您的打扮实在过于招摇，恕我直言，这恐怕会让别人记住您的面孔吧？

明台：第一，没错，上海是座孤岛，但我们正是要利用这座孤岛作战，与各路势力周旋。如果我们不去敌人常聚集的地方，怎么接近他们？换言之，如果我们连目标都看不到，敌情都摸不清，那不就成了睁眼瞎吗？第二，我的穿着是我的私人选择，在不同场合穿什么，不需要你来指点。我敢说，在这方面，我比你更懂。还有，如果我在行动中真的被谁看到了脸，那结果只有一个——他会非常倒霉。你听明白了吗？

明台的语气看似委婉，眼神却咄咄逼人。他从餐桌下方的夹层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示意郭骑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