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87
张婆子乘着盛家准备的青绸马车来到韩府时，日头已上三竿。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进来，在车厢内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婆子整了整衣襟，又摸了摸怀中那份庚帖，确认无误后才稍稍安心。
韩府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早有管事婆子在门前等候多时。那婆子约莫五十来岁，一身靛蓝色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见盛家的马车到了，立刻有小厮飞奔进去通报。
"盛家的媒人到了！"这声通报在韩府内院激起一阵骚动。几个正在洒扫的小丫鬟停下手中活计，互相挤眉弄眼；廊下喂鸟的婆子也放下鸟食，踮着脚往大门方向张望。
韩老太太正与孙女韩宜君在花厅里说话，闻言相视一笑。花厅内熏着淡淡的沉水香，几案上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牡丹，花瓣上还带着晨露。韩宜君年方十六，生得杏眼桃腮，此刻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她身上穿着淡粉色的褙子，衬得肌肤如雪，发间一支白玉簪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祖母..."韩宜君声音细如蚊呐，眼中却闪着期待的光彩。
韩老太太拍拍孙女的手，感受到她手心微微的汗意："莫慌，且看那盛家如何说。"
她转向身旁的嬷嬷，声音沉稳有力，"去请大奶奶过来，就说盛家来提亲了。再让厨房备些茶点，要上好的龙井和桂花糕。"
不多时，韩相的大儿媳，韩宜君的母亲韩大夫人 便带着丫鬟婆子们过来了。
她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绛紫色褙子显得端庄持重，发间一支金凤衔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一进门，目光就落在韩宜君身上，见她这副娇羞模样，不由得摇头轻笑："大姐儿这是盼了多久了？前几日还装作不在意，如今倒露了馅。"
韩宜君羞得把头埋得更低，耳根都红透了，只盯着自己绣鞋上那对蝴蝶看。
正说笑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张婆子领着雪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盛家的小厮，抬着两个系着红绸的樟木箱子。箱子沉甸甸的，压得扁担都弯了。
"老身给韩老太太、韩大夫人请安了。"张婆子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脸上堆满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这位是盛家林宜人身边的周姑姑。"
雪娘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她今日特意穿了件崭新的湖绿色褙子，衣襟上绣着细密的缠枝纹，发间一支银簪，簪头是一朵精巧的梅花，打扮得既体面又不越矩。
她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匣面上雕刻着并蒂莲的图案，正是林噙霜准备的那对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镯子。
韩老太太目光在那匣子上停留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她抬手示意看座："张妈妈远道而来，辛苦了。周姑姑也请坐。"又对身旁的丫鬟道，"上茶。"
众人落座后，丫鬟们奉上香茶。茶盏是上好的青瓷，茶汤清亮，香气氤氲。张婆子接过茶盏却不急着喝，而是笑眯眯地说道："老身今日是替盛府三公子长枫来向贵府千金提亲的。盛大人对这门亲事十分看重，特意备了厚礼。"说着，示意小厮打开箱子。
韩大夫人扫了一眼，微微颔首。这些提亲礼虽不算顶级的，但以盛家的门第来说，已经相当体面了。她看向雪娘手中的匣子，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
雪娘连忙起身，恭敬地奉上匣子："这是我家夫人特意为韩姑娘准备的礼。我家夫人说，韩姑娘气质高雅，寻常物件配不上，这才翻箱底找出这对传家的宝贝。"
匣子打开的瞬间，厅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对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镯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红宝石足有拇指大小，色泽纯正如鸽血，在金色累丝的衬托下更显华贵。
即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韩老太太，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韩宜君惊讶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祖母。
韩老太太接过镯子细细端详，发现累丝工艺精细得几乎看不见接缝，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辨，确实是难得的珍品。
她心中暗忖：这林宜人出手如此大方，看来在盛府确实颇有地位。
张婆子察言观色，适时说道："盛三公子一表人才，学问又好，今年春闱可是中了进士的。林宜人最是疼爱这个儿子，早就在盛府后面单独辟了个府邸，就等着三公子成婚后住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宅子老身去看过，三进的院子，带个小花园，离主宅就一墙之隔，既方便照应，又不失清净。"
雪娘也轻声补充："我家宜人说了，韩姑娘过门后，不必去大娘子跟前立规矩。三公子院子里的开销用度，都由林宜人这边直接支应。"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宜人还特意嘱咐，只要三公子不愿意，绝不会给院子里塞人。就是通房丫头，也会先问过大姑娘的意思。"
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都是明白人，自然听懂这是承诺不会给长枫纳妾。韩大夫人眉头微挑，与韩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她们对侧室比正室还有权势这件事本能地不喜，但想到自己孙女/女儿能过这样的舒心日子，又不由得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