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85
次日清晨,东方天际才泛起鱼肚白,盛府上下便已灯火通明。盛纮寅时便已起身,此刻正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昨夜几乎未曾合眼,脑海中反复盘算着今日的提亲事宜。
"老爷,张婆子已经到了,正在前厅候着。"管事恭敬地立在门外禀报,声音透过雕花门板传来。
盛纮停下脚步,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让她稍候,我这就过去。"他的声音略显沙哑,显是昨夜思虑过度的缘故。
他转身从黄花梨书案上拿起早已备好的礼单,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份礼单是他昨夜与管家反复斟酌到三更天方才定下的,既要体面又不能太过张扬,以免落人口实。
提亲的礼单上的字迹工整有力,每一笔都透着慎重——上等云锦十匹、官窑青瓷一套、百年老参两株、金锭二十两...林林总总列了二十余项。
前厅内,京城最有名的官媒张婆子正端着汝窑茶盏细细品着。她约莫五十出头,一身绛紫色褙子衬得面色红润,发髻上的金簪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手腕上三四个金镯随着她端茶的动作叮当作响。见盛纮进来,她连忙起身行礼,动作利落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盛大人晨安,老身这厢有礼了。"
"张妈妈不必多礼。"盛纮虚扶一把,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主位落座,"今日劳烦您走这一趟,实在是犬子的婚事耽搁不得。"他说着,眼角余光瞥见窗外仆役们正将系着红绸的樟木箱子一一抬入院中。
张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角的皱纹堆叠如菊:"盛大人说哪里话,能为贵府三公子说媒,是老身的福分。"她眼角余光瞥见院中那十几个系着红绸的樟木箱子,心中暗自盘算着这次说媒能得多少谢礼。
盛家虽不是顶级权贵,但在京中也算有头有脸,更何况这次说的是韩相家的。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林噙霜扶着丫鬟紫苏的手款款而来。为了长枫议婚请媒的大事,她今日特意做了打扮。
张婆子抬眼望去,只见一妇人莲步轻移,身着一袭枣红色的织锦褙子,那褙子剪裁极为合身,勾勒出窈窕身段,衣料在走动间泛着隐隐光泽,显是上好的云锦。
袖口和领口处皆用金线绣着精致的云纹,内搭一件素白的罗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下身搭配同色的枣红色罗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如同水波荡漾。腰间束着一条两指宽的绣金腰带,正中镶嵌着三颗圆润的南海珍珠,更凸显出她的纤细腰肢。
她的乌发以红丝绦松松挽成两层圆髻,微微前倾如含首敛翅,髻底用三枚鎏金扁簪横插固定,通高不过六寸,却自有庄重之态。耳垂上一对明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映得她肌肤如雪。
妆容精致而淡雅,只在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眼睛明亮而清澈,宛如秋水一般。手中拿着一把檀香木折扇,扇面上绘着工笔花鸟,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见到盛纮,她盈盈下拜,动作行云流水:"官人,妾身来迟了?"
盛纮见她这副打扮,眼中满是欢喜,连忙起身相迎:"霜儿来得正好,正要与张妈妈商议提亲的事。"
张婆子见状,心中了然。这位想必就是盛府那位有诰命在身的侧室林宜人了。汴京城里私下都称这位为"盛家如夫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比寻常正室夫人还要体面几分。
林噙霜从紫苏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匣子,轻轻打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说话时眼波流转,既不失礼数,又自带几分风流态度。
匣中铺着大红绸缎,上面整齐排列着几件首饰:一对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镯子,一支金镶玉的步摇,一对翡翠耳坠。最显眼的就是那对镯子,宝石有拇指大小,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累丝工艺精细得几乎看不见接缝,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辨。
张婆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哎哟,这镯子可了不得,怕是宫里匠人才能做出这般精细的活计。"
盛纮知道这些都是林噙霜母亲留下的嫁妆,比王若弗的还要贵重几分。当年林噙霜入府时足足有几十个箱笼的嫁妆。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匆匆而来,额上还带着细汗,显是赶路所致。她向盛纮行过礼后,转向林噙霜,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林小娘,大娘子昨夜受了风寒,今早起不来身,特意让老奴送来这些,给三公子添礼。"
说着递过一个锦盒,那盒子不过是普通的红木所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