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74
盛纮闻言,喜得胡须都翘了起来,连声道:"好!好!我盛家一门双进士,祖宗保佑啊!"他激动地拍着大腿,完全失了平日官威,连声音都比平日高了几分。
林噙霜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在人前失态。她悄悄看了眼王若弗,发现大娘子的笑容有些勉强——长枫的名次比长柏高了十一名,这怕是她没想到的。
王若弗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变了形,却还要强撑着笑脸道:"都是老主君教导有方。"
正当盛家欢天喜地时,门房急匆匆来报:"齐国公府小公爷来贺。"
盛纮连忙整了整衣冠,连声道:"快请,快请。"
齐衡一身素色长衫,比往日朴素许多,连腰间常佩的羊脂玉佩都没戴。他先向盛家长辈道贺,目光却不时瞥向站在后面的明兰。
明兰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想必一夜未眠。
"小公爷客气了。"盛纮见他神色黯然,宽慰道,"你还年轻,下次必中。"说着拍了拍齐衡的肩膀,那力道让齐衡微微晃了晃。
齐衡苦笑一下,声音沙哑:"多谢盛伯父。"他行礼时,明兰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
花厅里,如兰一反常态地亲自为齐衡斟茶,茶水溅出几滴在紫檀木案几上:"小公爷别灰心,我父亲考了三次才中呢。"她难得放柔了声音,倒显出几分娇憨。
"五妹妹说得是。"齐衡接过茶盏,手指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波纹,"只是辜负了父母期望......"他说到这里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明兰鼓起勇气轻声道:"小公爷才学是众所周知的,这次或许是时运不济。"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来日方长。"
齐衡抬头,正对上明兰清澈的目光。那一瞬间,他眼中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些:"多谢六妹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墨兰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她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送走齐衡后,盛纮兴冲冲地要设宴庆祝。他捋着胡须道,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得好好操办!至少要请三天的戏班子!"
王若弗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附和道,声音却有些干涩:"是该热闹热闹,让全京城都知道盛家的风光。"她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林噙霜的方向。
"不可。"老太太突然出声,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响。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齐国公府和宁远侯府的公子都落榜了,咱们太过张扬,岂不是打人家的脸?"
盛纮这才如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是啊,顾廷烨也落榜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官袍下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母亲说得是。"盛纮立刻改了主意,声音低了几分,"那就只在家中简单庆贺,不请外客。"他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勒着。
宴席上,长柏依旧沉稳,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喜色。长枫则意气风发,频频举杯,脸颊因酒意而泛红。
林噙霜看着儿子,眼中满是骄傲,王若弗强颜欢笑,却不时用眼角瞥向林栖阁母子,手中的筷子捏得死紧。
第二天盛纮去上朝,谁知这一去就是整日未归。到了傍晚,王若弗坐立不安,在正厅来回踱步,裙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这可如何是好?主君从未这样过......"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噙霜悄悄吩咐雪娘,声音压得极低:"去宫中贵妃那儿打听打听,主君为何被留在宫中。"她边说边用余光观察着王若弗的神色。
雪娘很快带回消息:原来这届科考举子中有人议论立储之事,传到官家耳朵里。今日上朝的几位考官和与科举有关的大臣都被扣在宫中问话,盛纮受到了牵连。
"没事的。"林噙霜安慰众人,声音却不如往日镇定,"只是例行问话。"她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腕上的玉镯。
直到深夜,盛纮才疲惫地回府,他脸色铁青,连官帽都戴歪了。烛光下,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
待全家到齐,盛纮沉声道,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今日之事,你们需谨记——朝堂风云变幻,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家族。"他目光严厉地扫过每一个人,"从今往后,盛家上下务必谨言慎行,不得妄议朝政!"
众人噤若寒蝉,连如兰都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墨兰注意到父亲官袍后背有一片汗湿的痕迹,想必在宫中经历了不小的惊吓。烛火跳动间,她看见父亲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