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银星终于抢过手机,举着对准窗外拍个不停,嘴里念叨着要把无人机图案设成家族群的封面。凌银辰倚在门框上,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复刻版的明信片——是爷爷年轻时在洛阳拍的,背面画着朵蓝花楹,旁边写着“赠吾妻”。他指尖摩挲着纸面,想起昨晚银星翻爷爷手札时,自己偷偷用扫描仪存了底,找打印店做了张迷你版。

“藏什么呢?”姚鉴栩走过来,正好瞥见明信片一角。凌银辰慌忙往口袋塞,耳根有点红:“没、没什么,公司新出的文创样品。”姚鉴栩挑眉,刚要逗他,就被凌云霄拽到身边:“粥要扑出来了。”

她转头去关火,身后传来父子俩的低语。凌银辰小声问:“爸,你当年真把总部设计方案改了?就为了妈画的斗拱?”凌云霄往锅里撒葱花,声音带着笑:“不然呢?你妈说唐代的飞檐会呼吸,总不能让玻璃盒子闷死它们。”

银星举着手机冲进来:“快看!无人机群加了新特效!蓝花楹花瓣掉下来啦!”全息投影般的光斑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姚鉴栩刚摆上桌的青瓷碗上,碗沿的缠枝纹忽然和光斑重叠,像跨越千年的纹路在此刻相遇。

凌云霄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下午去趟博物馆?上次你说想给银星的雕刻笔升级激光头,那边有唐代的刻石纹样数据库。”姚鉴栩点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像极了当年在洛阳遗址,她低头画图纸时,垂落的发丝蹭过他掌心的触感。

“我也要去!”银星举着茶叶蛋举手,蛋黄沾在嘴角,像颗小小的金豆子。凌银辰翻了个白眼,却默默打开备忘录:“记得带无人机,上次拍的应天门三维模型还差细节。”

阳光越升越高,把厨房的玻璃窗照得透亮。姚鉴栩看着餐桌旁的三人:凌云霄正把剥好的橘子瓣摆成莲花形,银星趴在哥哥背上抢他的手机,凌银辰嘴上喊着“别闹”,手却稳稳托着妹妹的腿弯。

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的寒夜里,凌云霄把大衣披在她身上,看她对着月光画斗拱。那时他说:“等项目结束,带你看遍所有朝代的月亮。”而此刻,豆浆的甜香混着蓝花楹的清苦,在晨光里漫开,她忽然觉得,不用追着月亮跑了。

因为最好的时光,就在这满地狼藉里,在指尖的温度里,在无人机群变幻的光影里——是有人陪你把千年的纹样刻进柴米油盐,让每一个寻常清晨,都成了值得复刻的永恒。午后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落地窗,在全息投影设备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姚鉴栩正对着屏幕调试新复原的唐代宝相花纹样,指尖在虚拟画板上勾勒时,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环住。

“还在忙?”凌云霄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下巴抵在她发顶,“银辰说博物馆的数据库权限申请好了,带了便携式硬盘过来。”

姚鉴栩转头,看见凌银辰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银色硬盘,旁边的银星正踮脚够架子上的激光雕刻笔,马尾辫扫过哥哥的胳膊:“哥,把那个最高的给我!我想试试宝相花的纹样能不能刻在蛋壳上。”

“小心点,”凌银辰把笔递给她,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上次刻蓝花楹差点把蛋壳戳穿。”银星吐吐舌头,转身就往厨房跑,嘴里喊着要找新的鸡蛋。

凌云霄帮姚鉴栩保存好设计稿,指尖划过屏幕上繁复的花纹:“这个纹样,和你当年在洛阳画的初稿比,多了点烟火气。”姚鉴栩笑着点头:“毕竟现在画的时候,总能闻到厨房飘来的煎蛋香。”

楼下忽然传来银星的欢呼,紧接着是凌银辰无奈的声音:“说了别在鸡蛋上刻这么复杂的图案!机器又识别错了!”两人下楼时,正看见银星举着个刻满宝相花的鸡蛋,蛋壳薄得像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你看你看,”银星献宝似的举到姚鉴栩面前,“我让机器放慢了雕刻速度,成功了!”凌云霄伸手接过,指尖小心翼翼托着:“我们家银星快成小匠人了。”

凌银辰从冰箱里拿出新的鸡蛋,往妹妹手里塞:“再刻一个,这次我帮你盯着机器。”银星眼睛一亮,拉着哥哥就往厨房跑,留下姚鉴栩和凌云霄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蛋壳碎片和散落的工具,眼里满是笑意。

阳光穿过客厅的窗户,落在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上。照片里,四人站在应天门前,姚鉴栩手里拿着绘图笔,凌云霄搂着她的肩,银星举着刻着蓝花楹的鸡蛋,凌银辰则背着个装着无人机的包,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走吧,”姚鉴栩挽住凌云霄的胳膊,“去博物馆前,先去趟超市,银星的雕刻笔该换耗材了,顺便买点荠菜,晚上包包子。”凌云霄点头,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购物清单,上面新添了一行字:“给姚老师买新的绘图笔尖,要最细的那种。”

门外的阳光正好,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千年的纹样,有当下的烟火,还有数不尽的寻常日子,正慢慢铺展开来。超市里的暖光漫在货架上,姚鉴栩停在冷藏柜前挑荠菜,指尖划过包装袋上的日期,忽然被身后递来的一盒蓝莓撞了下胳膊。“银星说想试试用果汁调蛋液,”凌云霄把蓝莓放进购物车,“上次她刻的蛋总觉得颜色太淡。”

旁边货架传来争执声,凌银辰正踮脚够最上层的黑咖啡,银星拽着他卫衣下摆往下拉:“买速溶的就行!你调特饮根本用不了这么贵的!”二十岁的少年手悬在半空,回头瞪妹妹:“懂什么,蓝花楹糖浆要配冷萃才不破坏香气。”话虽如此,手指却悄悄转向了中层的罐装咖啡。

姚鉴栩推着车经过,假装没看见儿子偷偷换掉的动作,反而弯腰问银星:“要不要买罐蜂蜜?上次你说想复刻爷爷手札里的桂花蜜渍蓝花楹。”银星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就被凌银辰敲了下额头:“上次泡的标本还在窗台发霉呢,先处理掉再说。”

“要你管!”小姑娘扭头跑向零食区,马尾辫甩得像小旗子,凌银辰立刻跟上去,不忘回头冲父母做个“我看着她”的口型。凌云霄笑着搂住姚鉴栩的腰:“跟你小时候一样,看见新奇东西就挪不动腿。”她拍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指尖轻轻勾了下他的掌心——像在回应清晨那个莲花印记。

从超市出来时,夕阳正把云朵染成橘粉色。银星抱着袋棉花糖坐在后座,忽然指着窗外惊呼:“那栋楼的幕墙!”四人抬头,只见远处新建的博物馆外墙上,全息投影正循环播放着唐代纹样:卷草纹缠着斗拱,宝相花挨着飞檐,最后定格成朵巨大的蓝花楹,花瓣上隐约能看出应天门的轮廓。

“是你改的方案?”姚鉴栩转头看凌云霄,他正单手转着车钥匙,嘴角藏着笑:“上周让设计院加的彩蛋,给银星的雕刻笔做素材库预热。”副驾驶座上的凌银辰忽然“嗤”了一声,却悄悄打开手机,把幕墙图案设成了锁屏壁纸。

回到工作室时,机器人管家已经收拾好了上午的狼藉。银星直奔厨房,抱着蓝莓罐往蛋液里倒,凌银辰靠在门框上监工,忽然从口袋摸出个东西抛给妹妹:是枚小小的金属书签,上面刻着朵蓝花楹,花瓣纹路和爷爷手札里的分毫不差。

“你刻的?”银星举着书签对着光看,眼睛亮晶晶的。凌银辰转身去洗咖啡杯,耳根泛红:“超市门口机器刻的,十块钱三个。”姚鉴栩刚要拆穿他袖口沾着的金属粉末(激光雕刻机的痕迹),就被凌云霄拉到水幕投影前。

他调整着折射角度,墙面忽然映出片流动的光斑,像把黄浦江的水波搬进了屋里。“看这个,”他指尖在控制面板上一点,光斑渐渐聚成朵蓝花楹,花心慢慢浮现出行小字——是用唐代小楷写的“岁岁长相见”。

“偷学我的设计稿?”姚鉴栩笑着推他,却在转身时被抱住。凌云霄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混着窗外的晚风:“上次在洛阳,你说要是能把月光刻进石头里就好了。现在不用刻石头了,水幕、幕墙、蛋壳、书签……想刻哪里就刻哪里。”

厨房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银星的欢呼:“成功了!蓝紫色的蛋!”两人跑过去,只见平底锅上躺着个煎蛋,蛋白泛着淡淡的蓝紫,边缘的焦痕恰好组成朵小花。凌银辰正举着手机拍照,忽然被妹妹塞了块棉花糖:“堵上你的嘴,不许说像发霉的。”

暮色漫进窗户时,四人围坐在餐桌旁。银星举着蓝紫煎蛋拍照,凌银辰的冷萃咖啡里飘着片蓝花楹花瓣,姚鉴栩低头剥着凌云霄递来的橘子,忽然发现每瓣橘子上都被刻了小小的莲花纹。

“幼稚。”她笑着骂,却把橘子瓣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混着咖啡香和蓝莓的酸,像把所有寻常日子的滋味都揉在了一起。窗外,博物馆的幕墙还亮着,蓝花楹的光影在夜空中轻轻摇晃,而屋里的灯光落在每个人脸上,把笑声、拌嘴和藏在细节里的温柔,都酿成了岁月该有的模样。

银星忽然咬着叉子问:“明天去博物馆,能借爷爷的手札看吗?我想刻朵一模一样的在无人机上。”凌云霄刚要回答,就被姚鉴栩打断:“先把你窗台的发霉标本处理掉。”凌银辰趁机往妹妹碗里丢了块姜:“还想飞无人机?先学会区分花瓣和霉菌吧。”

“凌银辰!”银星的尖叫混着笑声撞在天花板上,惊飞了窗外停在栏杆上的夜鸟。姚鉴栩看着眼前闹作一团的三人,忽然觉得所谓的永恒,从来不是刻在石头上的纹样,而是这些会流动、会吵闹、会带着烟火气的瞬间——就像此刻,灯光下的蓝花楹,和记忆里洛阳的月光,终于在同一片光晕里,温柔相遇。第二天清晨,博物馆的玻璃穹顶刚漫进第一缕光,银星就举着激光雕刻笔冲进了唐代纹样展厅。凌银辰背着无人机紧随其后,手里还攥着本笔记本——昨晚他熬夜整理了爷爷手札里的蓝花楹图谱,页边画满了标注尺寸的小图标。

“慢点跑!”姚鉴栩在后面喊,指尖被凌云霄轻轻牵住。他手里拿着个平板,屏幕上是博物馆刚开放的三维扫描系统:“你要的斗拱细节,他们昨晚连夜上传了新数据。”阳光穿过展柜的玻璃,落在唐代刻石上,那些磨损的纹路在光线下忽然变得清晰,像在和姚鉴栩平板里的设计稿对话。

展厅尽头传来银星的惊呼。两人走过去,只见小姑娘正踮脚盯着块墓志拓片,上面的缠枝纹里藏着朵极小的蓝花楹。“爷爷手札里的!”她举着雕刻笔往拓片上比,笔尖的激光在空气中划出淡淡的线,恰好和拓片上的花纹重合。

凌银辰忽然打开无人机,微型投影在墙上投出昨晚拍的幕墙图案:“你看,把墓志上的纹样放大三倍,就能匹配无人机的光点密度。”银星立刻抢过平板调整参数,凌银辰假装去抢,却在妹妹仰头时,悄悄帮她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

管理员阿姨笑着走过来:“凌先生带家人来啦?上次您捐的那批爷爷手札复刻件,好多小朋友都喜欢临摹呢。”凌云霄点头,目光落在姚鉴栩身上——她正低头用指尖描摹展柜里的青瓷瓶,瓶底的莲花纹和他昨晚刻在橘子上的图案几乎一样。

“中午去吃水席吧?”他忽然说,“洛阳那家分店开到上海了,银星不是想尝尝爷爷手札里写的‘莲花鲊’?”银星立刻举双手赞成,手里的雕刻笔差点戳到展柜,被凌银辰眼疾手快按住:“小祖宗,这玻璃比你那智能煎蛋器贵十倍。”

饭桌上,银星举着手机拍莲花鲊,花瓣状的蛋皮裹着鱼肉,上面撒的蓝花楹粉末(厨师特调的)在光下泛着微光。“和爷爷写的一样!”她夹起一块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凌银辰刚要吐槽,就被姚鉴栩用筷子压住手背:“你小时候吃汤包,汤汁溅得满衬衫都是。”

凌云霄忽然从公文包(他现在只用来装姚鉴栩的图纸和孩子们的零碎)里拿出个锦盒,打开是枚银簪,簪头雕着朵蓝花楹,花瓣上还刻着极小的“栩”字。“上周找老匠人打的,”他把簪子插进姚鉴栩发间,指尖蹭过她耳垂,“复刻了你在洛阳画的那张草稿,记得吗?你说唐代女子插银簪,走路时花影会落在裙摆上。”

姚鉴栩刚要说话,就被银星扑过来抱住胳膊:“我也要!我要刻着无人机图案的!”凌银辰在旁边接话:“给你刻个煎蛋器吧,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兄妹俩立刻在餐厅追打起来,银星的笑声撞在雕花窗棂上,像把阳光都震得晃了晃。

下午回工作室时,银星抱着新到手的雕刻耗材跑上楼,凌银辰则蹲在客厅调试无人机。姚鉴栩坐在水幕投影前,把博物馆的斗拱数据导入设计稿,凌云霄端来杯热茶,忽然指着屏幕:“这里的弧度再改改,像银星煎蛋时边缘的焦痕那样,带点自然的晃动。”

她抬头时,正好看见他眼里映着水幕的光斑,和多年前在洛阳遗址,他看她画图纸时的眼神一模一样。那时的月光落在他肩头,而此刻的阳光漫过他发梢,时光好像走了很远,又好像从未动过。

“对了,”凌云霄忽然说,“下周凌氏总部幕墙亮灯,银星的无人机群可以去当先导,她刻的蓝花楹图案,正好能投在玻璃幕墙上。”姚鉴栩笑着点头,忽然发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抽出来一看,是张便签,上面写着:“提醒银辰给无人机换电池,上次差点掉黄浦江里。”

楼下传来银星的欢呼,紧接着是无人机起飞的嗡鸣。两人跑到窗边,只见无数光点从工作室阳台升起,在空中组成朵蓝花楹,花心慢慢浮现出应天门的轮廓,最后化作四个小小的人影——是用光点拼的他们一家四口。

“你看!”银星举着控制器跑出来,马尾辫上别着凌银辰刚给她做的蓝花楹发卡,“我把爷爷手札里的落款也加上了!”夜空中,光点组成的“岁在癸卯”四个字渐渐消散,化作漫天星子般的光斑,落在黄浦江的水波上,落在远处亮着的博物馆幕墙上,也落在姚鉴栩和凌云霄相握的手上。

屋里的灯光亮起来,映着餐桌上没吃完的莲花鲊,映着凌银辰摊开的无人机参数表,映着银星掉在沙发上的雕刻笔。凌云霄从身后抱住姚鉴栩,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窗外的光点慢慢融进夜色:“你看,千年的纹样,现在正飞在天上呢。”

她嗯了一声,指尖划过他手背,那里还留着调试无人机时沾的机油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是属于此刻的、真实的味道。岁月或许漫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吵闹的、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就足够把每一个寻常日子,都过成值得回味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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