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要动他(二)
她知道自己再哭再闹,也帮不了萧阙,只有她自己强大起来了,才能有助于萧阙。
见皇后渐渐地冷静下来了,秀秀又劝慰道,“娘娘,这里有那么多太医在,太子一定会没事的。”
“再说了您不相信太医们的医术,也该要相信太子殿下的,他自小便聪颖过人,心性坚定,这关他一定会挺过去的。”
“娘娘,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保重好自己,才能不拖太子殿下的后腿,太子殿下现在最需要的便是静养,这里有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在,用的药材也是直接在太医院里拿的最好的,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因为我们在,让太医们无法施展,这岂不是对太子殿下无益?”
“娘娘,我们先回宫去,好吗?”
皇后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萧阙,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脸,此时雪白雪白的,好看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两扇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了一片乌青,显得整个人更没生气。
胸口缠着厚厚的布条,还是有血迹透出来,明明昨晚他还好好的,和自己有说有笑,吃饼赏月,怎么这才……皇后刚停的眼泪,又开始蓄满了盈盈美目。
她知道秀秀是见她熬了一夜,脸色不好,所以才劝的自己回宫,但是有一点她知道秀秀说的没错,她在这里不仅帮不到萧阙,还会影响到太医的医治。
明帝散了早朝,又来一趟太子府,此时偏殿里,明帝和皇后坐在主位,看着低头站着的三个太医,看样子,三个人谁都不想先开口。
“付太医,”皇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和仪容,端坐在主位上,“太子自小的脉案都是你在负责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太子的身体,现在本宫要你如实回答,太子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皇后出身江湖,但也是世家大小姐,在皇后的位子多年,只是平日里在宫中不大理事,常常让人忽视了去。
虽然熬了一夜,脸色不好,此时板着脸和明帝坐在主位上,自有一股自己的威势。
付太医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回皇后娘娘,老臣等几人半夜里刚为太子殿下拔了匕首出来,虽然太子殿下没有伤到心脉,但是由于伤口距离心脉很近,造成了大量失血,接下来的三天是最关键的,如果......”
“没有如果,本宫命令你们,必须医治好阙儿,不管用什么方法,需要什么,宫里没有的话,本宫让无尘山庄去找。”
她已经软弱太多年了,多到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能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一个萧立的血不够,她不介意把萧然也抓过来。
她当年对明帝一见钟情,便不听父母劝言,硬是要嫁进这高墙深宫,这么多年来,所以她不管过得如何,都不曾对家里言说过。
现在,这次为了儿子,她可以回去求大哥。
“你不要担心,他们若没有办法,朕这就叫人去贴告示,寻找江湖奇人,一定会治好阙儿。你们几个,如果治不好阙儿,就提头来见朕吧。”
明帝一听皇后要去找无尘山庄,心里便有些不悦,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坐拥的资源难道还比不上无尘山庄一介江湖之流?
“还不赶紧去照看太子殿下,等着朕砍你们脑袋吗?”
明帝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皇后,怒叱几个太医,“还有,太子受伤之事,朕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泄漏出去。”
“如果在此之前,朕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唯你们是问。”
李公公看了看天色,他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讲,就怕说多错多,累得自己小命都丢了,他可年纪大了,熬多几年等明帝退位,等太子继位,自己也就告老还乡养老去了。
明帝和皇后在太子府里还是守到了暮色低垂,也没有见萧阙有丝毫要醒的征兆,皇后想近身照顾萧阙,又怕耽误了太医们,最后在明帝和秀秀的劝说下,帝后俩人一起回了宫里。
皇后一心都扑在了床上的萧阙身上,准备回宫时,这才注意到了萧阙寝殿一角里的萧立,只见萧立手臂上缠着包扎用的棉布,手脚被绑,天色渐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三个太医,轮流值守了两夜两天,一直时刻注意着太子的情况,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拔刀后的第三个夜里,轮到了付太医值守,付太医坐在床边,摸着萧阙那若有似无的脉搏,还有那被封在心脉外蠢蠢欲动的毒素,在心底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说句托大的话,太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看着他从小小的孩童,一年一年过去,成长为现在人中之龙。
这齐王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前不久才把太子打出内伤,他们是兄弟啊,虽然皇家无情,但是敢这么明刀明枪的,历朝历代,他也是第一次听到看到。
并没有听人说是齐王干的,但单看皇上的处理方式,再说了齐王还是大统领押来的,十有八九跑不了了。
付太医一边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诊着萧阙的脉。
“不好......”
心里惊呼了一声,太子脉搏停了!
付太医手指加重力道地按压在萧阙的脉门处,真的停了,腕脉处死气沉沉的,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点的跳动。
其他两个太医,知道今晚是关键中的关键,也都是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睡意虽然沉沉,但并没有敢怎么合眼,此时乍然看到付太医手指上的动作,他们经验何等的丰富,没有人诊脉能把人的手腕处按得凹陷下去的,何况是他们太医?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疲惫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慌和担忧,如果太子有事,皇上已经发了话,他们定然没有活路的,怕就怕的是会连累了妻儿家人。
一旁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的暗一,一直在全神注意着萧阙的情况,他和暗二已经错过了两次,让主子身受重伤,他不能再错过了,不然他自己都没办法面对主子这么多年的培养。
暗一看到付太医神色大变,心下便知主子情况不妙了,抓过一旁角落里的萧立,甚至刀都没用,一把撕开萧立手臂上缠着的纱布,指甲如刀锋般划开太医才刚帮他包扎好的手臂,鲜红的血液冒了出来,点点滴滴落在萧阙苍白干裂的唇上。
萧立皱了皱眉头,伤口刚包好,又被划开,自然不好受,但是他的穴道早已被点住,哪怕再痛,他也出不了一点声。
每过两个时辰,暗一就会为他重新点穴,每过三个时辰,暗一必定重新检查一遍绑着他手脚的牛筋索,这两天下来,萧立都要怀疑,长时间被人点住穴道,到时候他是不是气血都不通畅了,别萧阙死不了,自己倒成了个残废。
暗一轻轻捏开萧阙的牙关,鲜血一滴滴落进萧阙的嘴里,可萧阙早已没了知觉,也不会吞咽,暗一小心地捏着萧阙喉骨,一点点地帮助萧阙吞咽。
在萧阙吞咽的时候,暗一就会推开萧立的手,萧立无法动弹,只能任自己的血滴落在地上。
如此这般了好几次,失血过多的萧立都觉得头有点晕了,这两天,他被暗一一天三餐一样地取血,取完后又赶紧灌他补气血的汤药。
尤其是今晚更是变本加厉,一发现萧阙有不对劲的时候,暗一就扯过自己取血,当自己是药人一样。
是了,他又不是药人,还以血养血,这不是笑话吗?分明就是看到萧阙要死了,想拿他陪葬而已。
“怎么样?付太医,主子怎么样了?”
冷静沉稳的暗一真的慌了,一把拉着萧立的手,凑到了萧阙的唇边,有点晕乎的萧立,手腕上的伤口冷不丁感觉到了冰凉的触感,一丝冷意从伤口处升起,萧立整个人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鲜红的血很快就染红了萧阙干枯苍白的唇,萧立全身泛起了凉意,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唇可以如此冰凉,一点点温度都没有,就像是死去了一样。
在他那些混乱不堪,根本不愿去回想的记忆里,他的唇不是这样的触感的,是柔软,温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萧立呼吸猛地一窒,心里狠狠地咒了一句,萧阙唇上的凉意开始从自己手腕处的伤口向全身蔓延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立感觉到浑身的血都要流光了,头晕得很,跌坐在床下,他也觉得像是全身浸在了冰水里,冷得他只想闭上眼睛睡觉。
萧立感觉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眼睛才勉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萧阙苍白如雪一样的俊颜,眼底下两团重重的乌青,还有那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双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身都弥漫着死气,白的脸,红的唇,死气沉沉,诡异得很,没想到他临死前最后看到的人,竟然是萧阙。
萧立闭上眼,无尽的黑暗向他袭来,周围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他听不清暗一叫了声什么,也听不清太医的呼声,便已堕进了深深的黑暗中。
这两天里,他也没有合眼,除了取血,就是被灌汤药,好累,想好好睡上一觉。
也好,反正这人生,他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死了,能拉上萧阙垫背,也算是值了。
“有了,有了......”付太医哽咽地喃喃,谢天谢地,太子殿下的脉搏又再次跳动了,虽然更微弱了,但是总算是重新有了跳动。
其他的两个太医也没有人顾得上倒在一边的萧立,一人翻看萧阙的眼皮,一人仔细地听着萧阙的微绵的呼吸,是了,太子殿下又重新有了呼吸,即使很微弱,看着随时都有接不上气的时候,但是院正能感觉得到,太子在努力地想要撑下去,就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去了。
几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吊了起来,如果明天太子再不醒,那再醒来的机会就变得很渺茫了。
专治外伤的陈太医,看了眼屋子里的人,每个人都在关注着太子,也没有人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齐王。
陈太医心里悄然叹了声,还是扶起了萧立,让他靠在一边,解开鲜血淋淋的布条,手腕上几道伤口,血肉外翻,由于频繁取血,天气又还是很热,没有得到好的消炎和包扎,已经有了发炎的症状了。
叫人打来了水,帮萧立清洗着伤口,上了药,又仔细包扎好,虽然这布条过不了多久,又会被太子的侍卫划开,但是聊胜于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