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血书 1 研墨

- 女主「女书人」(笺氏家族,擅长用尸血抄录密卷,守护《浮世录·文牍篇》)

- 男主「秀才」(墨氏家族,为中举偷改阴司考卷,与笺氏结下血咒)

……——……~……——

笺氏祠堂的烛火总带着股化不开的腥气。笺月跪在香案前,指尖捏着支狼毫笔,笔尖悬在泛黄的麻纸上,墨锭在青石砚里研磨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着陈年的骨。

砚台里的墨汁泛着诡异的暗红,不是松烟的黑,是用尸血调的——这是笺氏祖传的规矩,女书人需以尸血研墨,才能看清阴司密卷上的字,也才能守住《浮世录·文牍篇》的残页。此刻她正抄录的《生死簿》节选,字迹是极细的蝇头小楷,每个字都像用针尖刻上去的,笔画里缠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吱呀”一声,祠堂的侧门被风推开条缝。笺月的笔顿在“寿终”二字上,墨滴在纸上晕开个暗红的点,像滴没擦净的血。她眼角的余光扫过香案下的阴影,看见双青布鞋尖——不是族里的人,鞋底沾着的泥带着股松烟味,是从城里书房来的。

“谁在那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烛火的冷。笺氏祠堂的规矩,外男不得入内,尤其是这存放阴卷的内室,连族里的男丁都踏不进半步。

阴影里钻出个穿蓝布长衫的年轻男子,手里攥着个素面砚台,脸色白得像宣纸。“在下墨砚,是个秀才。”他的声音发颤,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香案上的阴卷,“听闻笺氏有阴司密卷,能改生死……”

笺月猛地站起身,狼毫笔的笔尖对准他的咽喉:“墨氏的人?”她在《浮世录》残页上见过记载,墨氏祖上是替阴司抄录文牍的书吏,后来因私改卷宗被废了本事,怎么还敢惦记阴卷?

墨砚被笔尖逼得后退半步,怀里的砚台“啪”地掉在地上。砚台摔裂的刹那,里面竟滚出些青黑色的木屑,纹路扭曲,像无数只蜷缩的手。“我只想中举……”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考了三年都落榜,再考不上,我爹就要打断我的腿!”

笺月的目光落在那些木屑上,心脏猛地一缩——是阴木!《浮世录·文牍篇》里写着,阴木生于冥河岸边,能替人受死,是阴司禁物。这些木屑的纹路里缠着淡淡的血气,显然不是寻常的木头。

“你用阴木害人了?”她的笔尖又近了寸,墨砚的领口处,果然露出半道青黑色的印记,像被木屑蹭过的痕。

墨砚的脸瞬间惨白:“我没害人!是这砚台……”他捡起摔裂的砚台,指着内壁的纹路,“我祖上传下来的,说遇到坎儿就往里面塞片指甲,能逢凶化吉。可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个穿官服的人说,要中举,得改阴卷上的‘功名’二字……”

他突然扑向香案,指尖刚触到阴卷的纸边,就发出一声惨叫。阴卷上的“慕”字突然亮起红光,字的笔画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绣云纹的官袍,脖颈处缠着圈青黑色的木痕,正对着墨砚冷笑。

“是慕氏的祖先!”笺月的声音都在发颤。《浮世录》里提过,百年前有个慕姓官员,本该死在流放途中,却用阴木替魂逃过死劫,后来官至三品,死后魂魄被阴司锁在阴木里,永世不得轮回。

墨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我认得他!祖上传下的画像里有他!他是我外祖父的外祖父!”他突然抓住笺月的手腕,眼睛亮得吓人,“原来慕氏能做官,是靠阴木替魂!这阴卷上有他的名字,就能改我的功名!”

摔裂的砚台里,阴木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青黑色的木屑顺着墨砚的指尖往上爬,钻进他的指甲缝。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嘴角却咧开诡异的笑,伸手就去抓阴卷:“改……把‘落榜’改成‘状元’……”

“住手!”笺月用尽全力甩开他,狼毫笔划破他的手背。血珠滴在阴卷上,“慕”字的红光突然暴涨,将整个祠堂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阴木的藤蔓从地底钻出,缠向墨砚的脚踝。藤蔓上的尖刺刺破他的布鞋,青黑色的汁液顺着伤口往里钻,他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像被涂上了层青漆。

“是阴司的反噬!”笺月看着他脚踝处的木痕,《浮世录》里写得明白,私改阴卷者,会被阴木缠身,最终变成冥河岸边的“替魂桩”,“慕氏祖先用阴木逃死,债早就该还了!”

墨砚却像没听见,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阴卷的边角,指尖的阴木纹路正顺着纸页蔓延,要将“功名”二字彻底涂黑。“中举……我要中举……”他的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执拗,眼底的红光越来越盛。

笺月抓起案上的尸血墨锭,狠狠砸向他的手背。墨锭裂开,暗红的墨汁溅在阴卷上,“慕”字的红光突然熄灭,藤蔓的生长也顿了顿。

墨砚的手被墨汁烫得缩回,指尖的阴木纹路开始发黑,像被火烧过。他看着自己僵硬的小腿,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木……木头在吃我的腿……”

祠堂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香案上的阴卷发出一阵嗡鸣,未被篡改的部分渐渐隐去,只留下“慕氏”二字,笔画里渗出暗红的血,像在控诉百年前的罪孽。

笺月趁机将阴卷卷好,塞进香案下的暗格。暗格的石板上刻着绣氏的锁魂纹,能暂时压住阴卷的气息。她转身看向墨砚,他的小腿已经彻底变成青黑色,像段被虫蛀过的木头。

“走吧。”她的声音软了些,“阴木的债,不是改卷能抵的。你若还想活,就去冥河岸边烧三炷忏悔香,或许能求阴司网开一面。”

墨砚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变成木头的腿,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声里混着不甘与悔恨。他最终还是被族里的人抬走了,怀里还攥着那半块裂砚,阴木的木屑从裂缝里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拖出条青黑色的痕。

祠堂的烛火渐渐平稳,笺月看着暗格的石板,指尖划过上面的锁魂纹。她知道,墨砚的出现不是偶然,慕氏的阴木替魂,墨氏的私改卷宗,都藏在《浮世录》的字缝里,像一颗颗埋在土里的雷,迟早会炸响。

三日后,祠堂的杂役来报,说在后门的垃圾堆里,捡到个被踩扁的素面砚台,里面的阴木木屑已经发黑,却仍在隐隐发烫。笺月让他烧了,火堆里却飘出股极浓的墨香,像有人在暗处研墨,研的不是松烟,是混着血的阴木灰。

她摸了摸香案下的暗格,《浮世录·文牍篇》的残页正在里面发烫。笺月知道,这场由阴卷引发的风波,只是百工盟秘辛的又一角——慕氏的阴木,墨氏的砚台,笺氏的尸血墨,还有绣氏的锁魂纹,都在这祠堂的烛火里,等着被某只翻卷的手,一一摊开在日光下。

而墨砚被抬走时滴落的血珠,正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往下渗,在暗格的锁魂纹上晕开个极小的点,像个未写完的“冤”字,在寂静的祠堂里,无声地等待着下一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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