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裂痕》

程雁清把程厌清领回家那日，梅雨季的潮气正爬上老宅的影壁。十一岁的程厌青蹲在檐下拼乐高，听见父亲说"这是你妹妹"时，手里刚搭好的星际战舰"咔嚓"裂成两半。

女孩像片被雨打湿的宣纸贴在东厢房墙上。程厌青透过窗棂偷看，她正把褪色的青瓷发卡往行李箱夹层藏，瓷片割破指尖的瞬间，血珠在檀木地板上开出一串扶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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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瓷胎**

转学首日，程厌清就撞碎了重点班的琉璃盏。

"丧门星！"班长把值日表拍在她课桌上，"你爸克死自己又来克我们班风水？"

少女攥着青瓷碎片往掌心按，血顺着古诗注释淌成朱批。直到后排传来铅笔折断声——程厌青的月考作文纸被钢笔戳破，墨迹晕染出《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

放学时混混们堵在巷口，程厌清数到第七根钢管反光，忽然听见自行车铃铛刺破暮色。程厌青的校服外套兜头罩下，带着松节油味的黑暗里，她听见骨骼碎裂声像极了父亲葬礼那日的瓷窑坍塌。

"哥..."

程厌青抹掉颧骨血迹，从她掌心抠出那片带血的青瓷。月光下瓷片内侧露出半枚指纹，与他书桌抽屉里尘封的亲子鉴定报告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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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窑变**

程厌清在祠堂发现秘密那夜，梅雨把老宅泡成青花釉里红。

泛黄的领养文件躺在程雁清牌位后，1999年的公证函上，父亲好友遗孤的名字被朱砂圈成血色满月。她抖开裹着青瓷碎片的襁褓，三十七块残片在月光下拼出半张婴儿照——抱着她的女人长着程厌青的泪痣。

祠堂门轴吱呀作响，程厌青举着应急灯立在雨帘中。他的影子裹住满地瓷片，像当年用校服罩住她那般严实："那年你父母烧的窑，炸出了明代官窑的龙纹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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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开片**

高考放榜日，程厌清在旧窑址捡到未爆的窑变盏。釉面冰裂纹里浮着程厌青的日记残页：

"2003.6.15 清砸碎了景德镇仿品，她不知道真正的定窑孩儿枕在父亲保险柜..."

"2015.9.1 转学生说清是扫把星，我把他哥酒驾记录贴满公告栏..."

"2020.7.7 暴雨冲垮老窑，我在废墟里找到清的领养公证，原来我们血管里流着同一窑火..."

身后传来枯枝碎裂声，程厌青的白衬衫沾着考古队的红土。他接过窑变盏轻叩，声如编钟："这窑本该在你出生那天开，三十六个时辰的龙窑火，烧化了三个考古队员——包括你亲生父母。"

程厌清腕间的青瓷手串突然绷断，三十六颗瓷珠滚进窑坑。程厌青俯身去捡，后颈露出旧疤——是初二那年替她挡开水壶留下的月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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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釉泪**

祠堂重修那日，程厌清把拼好的青瓷枕供上神龛。程厌青在釉面呵了口气，明朝童子的笑脸模糊成两个依偎的轮廓。

"哥，其实我早知道..."

"嘘——"

他往她发间别上新的青瓷发卡，瓷片上的冰裂纹这次完整地包裹住两人指纹。檐角铜铃摇碎梅雨，三十年前的窑火终于在青烟里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