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
皇甫青桓的匕首悬在她喉间三寸,刃锋映着他眼底的慌乱与隐忍。
这出“弑妹复仇”的戏码,早在她看见那封“谋杀密文”时便已算到。
“殿下的匕首……握歪了。”她忽然睁眼,唇畔扬起极淡的笑。
皇甫青桓指尖一颤,匕首“当啷”落地。
方才刺下时,他分明看见霍雨佳袖口露出的墨菊胎记,与母妃临终前攥着的星象图边角,有一模一样的暗纹。
“密文是假的。”她撑着胳膊坐起,指尖划过他掌心的汗湿,“狗群颈间的银铃,刻着‘黄’字暗纹。”
黄银乔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看见霍雨佳指尖捏着的银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铃身内侧的“黄”字,正是其父黄明修私铸的“国子监印记”。
三日前,她偷拿父亲书房的驯犬术手札时,曾见过一模一样的标记——那是父亲替霍老夫人训练“噬心犬”的铁证。
“你……你血口喷人!”她后退半步,撞翻了脚边的狗尸。
“我爹是国子监博士,怎会与恶犬有关?!”话音未落,萨落忽然拎着奄奄一息的犬首走来,金褐色瞳孔映着她惨白的脸:“这畜生说,有人用西域迷香引它们来——”
他甩了甩犬嘴上的涎水,“味道嘛……跟你袖中的香粉一模一样。”
皇甫灵忽然站起身,星象图从袖中滑落,图上用朱砂圈着的“戌时三刻”,正是犬群出现的时辰。
“昨日你推我时,袖口的香粉沾在我裙角。”少女的声音虽轻,却像把细刀,“方才犬群冲过来时,这味道……与它们身上的迷香,一模一样。”
华娇的脸色瞬间冷凝。
她想起昨日在麒麟堂外,曾看见黄银乔鬼鬼祟祟抱着陶罐路过——此刻地上的碎陶片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迷香。“
搜她的袖囊。”她朝身旁的侍从颔首,目光扫过黄银乔颤抖的指尖,“霍老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拿公主的命做赌注?”
黄银乔忽然想起三日前霍老夫人的话:「若能借姜轻鱼的手除去皇甫灵,侯府便认你做义女。」
她猛地掏出袖中的短刀,却被霍不弃一脚踹飞。
少年方才装晕时,早已将她藏在靴底的“霍家令牌”看了个清楚。
“你以为霍家会护着你?”他攥着令牌冷笑,令牌背面的“弃”字划痕,正是前日他与姜轻鱼在侯府演武场留下的。
暮色渐浓时,陆祭酒带着太学教习匆匆赶来。
老人望着地上的犬尸,忽然看见姜轻鱼掌心的银铃。
那是他三十年前送给老友黄明修的“驯犬信物”,铃身刻着的“明”字,此刻被血色浸得发红。
“黄明修呢?”他的声音带着震颤,“让他来见我。”
黄银乔忽然跪地,指甲抠进青砖缝里:“祭酒大人,我爹也是被逼的!霍老夫人说,若不替她训练噬心犬,就告发我爹私吞太学修书银……”
她抬头望向皇甫青桓,泪水混着血污划过脸颊,“三皇子殿下,我真的没想害公主,我只是……只是想让霍雨佳尝尝被排挤的滋味!”
皇甫青桓的拳头捏得发白。他忽然想起方才霍雨佳躺在地上时,指尖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用镇魂墨画着星轨图,终点直指黄明修的书房。“去搜国子监藏书阁。”
他将纸条拍在陆祭酒掌心,“霍家的‘天狼阵’账本,应该藏在《礼记注疏》第三卷里。”
亥时的丞相府,萧逸澜望着密探送来的“黄明修供词”,指尖划过“霍老夫人”三个字。
徐有福站在一旁,看着相爷面具下扬起的唇角,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沈砚秋在火海里喊的那句话:「霍家的狼,终究要栽在墨菊手里。」
“相爷,太学传来消息,陆祭酒已将黄明修下狱,霍老夫人的密信也被搜出。”老者将卷轴放在案头,“霍小姐用‘驯犬术’反制了黄银乔,还让皇甫灵当众画了‘犬群行动星轨’——这下霍家纵犬行凶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萧逸澜忽然轻笑出声,摸出怀中的辣椒糖糖纸上还留着苏梦婉前日画的小墨菊。
“告诉她,明日太学的‘政论课’,我会亲自去讲。”他望向窗外的墨菊斋,那里亮着比往日更亮的灯。
“顺便把我的‘天狼阵破解图’给她,就说……对付‘疯狗’,光有温柔不够,还得有咬碎狼牙的狠劲。”
夜风掀起密案上的舆图,霍家牧场的标记被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叉,旁边是皇甫灵新算的“霍家商队覆灭星轨”。
而在太学的寝房里,苏梦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发现袖口的墨菊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那是方才与皇甫灵牵手时,少女用星象笔偷偷画的“守护星印”。
翡翠捧着金疮药进来,看见她发间沾着的犬毛,想起傍晚在麒麟堂外,小姐抱着皇甫灵安慰的模样:“小姐方才演‘尸体’时,可把小侯爷急坏了——他躲在假山后哭了好一会儿呢。”
“他啊,就是嘴硬心软。”苏梦婉笑了笑。
“明日骑射课,你去把相爷的《狼形箭谱》交给小侯爷——”她望向窗外的星空,皇甫灵房里的灯还亮着,少女正对着星象图计算霍家的“天狼阵”破绽,“就说……这次‘护花’,该让他试试‘星狼合击’了。”
子时的太学一片寂静,唯有麒麟堂的青砖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苏梦婉摸着掌心的结痂,忽然想起皇甫灵说的“一起演一出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