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

穿过九曲回廊，拍卖场的鎏金匾额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苏梦婉刚踏过门槛，便听见此起彼伏的竞价声。高台上，戴着青铜面具的拍卖师正展示一柄刻有龙纹的断剑——正是前朝皇室的信物。

“三万两！”

“三万五千两！”

竞价声中，苏梦婉注意到二楼雅间的玄色帘幕微动。那里坐着的，正是霍家残存的西域商队。她摸了摸袖中镇魂墨绘制的密信，只要拍下遗孤，就能将霍家通敌的证据公之于众。

“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拍卖师话音未落，场中突然暗下来。当聚光灯亮起时，锁链拖曳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被押上台的少年浑身浴血，左眼蒙着黑布，右腕戴着刻有“玄甲”字样的铁铐。

苏梦婉的呼吸陡然停滞。

那少年脖颈处的朱砂痣，与她在萧逸澜书房暗格里看到的皇室族谱画像分毫不差。更令她心惊的是，少年看向她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眼神，竟与萧逸澜如出一辙。

“五万两！”霍家商队率先出价。苏梦婉刚要举牌，却被翡翠按住手腕。老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低声道：“将军吩咐，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暴露身份。”

竞价声一路飙升至十万两。苏梦婉握紧钱袋，突然想起霍承雨给她塞银票时说的话：“不够就去城西当铺，找挂着墨菊灯笼的铺子。”她刚要起身，二楼传来熟悉的冷笑。

玄色帘幕被剑气割裂，萧逸澜戴着白银面具现身。

“二十万两。”他的声音冷如冰霜，场中瞬间鸦雀无声。当他的目光扫过苏梦婉时，面具缝隙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光。

拍卖师惊得差点摔了木槌：“萧将军，这……”

“怎么？鬼市规矩，价高者得。”萧逸澜抬手，暗卫立刻呈上一箱金饼。苏梦婉看着少年被带走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也是萧逸澜的局。

散场时，苏梦婉在角落拦住老管家：“徐布钟大人，将军此举究竟何意？”老管家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封信笺，上面只有萧逸澜的亲笔：「想要真相，明日巳时，兰台密道。」

巳时的兰台静谧得瘆人，苏梦婉握着狼头匕首，沿着暗河摸索前行。

拐过第三个弯时，她听见前方传来锁链晃动声。

“你果然来了。”萧逸澜的声音从阴影中飘来，白银面具在幽蓝磷火下泛着冷光。他身后铁笼里，前朝遗孤正用完好的右眼盯着苏梦婉，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介绍一下，这位小皇子，可是解开玄甲军冤案的钥匙。”

苏梦婉的目光落在少年腕间的铁铐：“霍家勾结西域，用他的血脉伪造玄甲军通敌证据？

铁笼突然剧烈晃动，少年猛地扑到栏杆前。苏梦婉这才看清，他左眼处竟嵌着一枚墨菊状的机械义眼。“聪明的小美人。”少年嗓音沙哑，义眼闪烁着诡异红光，“当年玄甲军护送我出逃时，霍铮那老匹夫用我的血写了密报……”

萧逸澜抬手打断，血玉扳指擦过铁栏发出刺耳声响：“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霍家今夜将劫走遗孤，我们要——”话未说完，头顶突然传来巨石滚落声。暗河水位急剧上涨，苏梦婉被气浪掀翻，却在坠落瞬间抓住了萧逸澜的披风。

“抓紧！”萧逸澜揽住她的腰，玄甲军特制绳索从袖中甩出。苏梦婉嗅到他身上混着铁锈味的沉水香，瞥见他面具下渗出的血迹——原来昨夜拍卖场，他为压制遗孤体内的蛊虫已受了重伤。

铁笼在洪水中剧烈沉浮，少年突然大笑起来：“萧将军，你以为控制住我就能掌控全局？霍家的‘千机蛊’，早在兰台布下天罗地网！”

他的义眼射出红光，石壁上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蛊虫，正是霍家独有的控尸秘术。

苏梦婉摸出霍承雨给的镇魂墨，咬破指尖在匕首上画下玄甲军符咒。墨汁遇水化作游龙，将蛊虫尽数吞噬。萧逸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挥剑斩断铁笼锁链：“带着他先走，我断后！”

洪水即将漫过头顶时，苏梦婉终于拽着遗孤游出密道。月光下，少年盯着她腰间的虎符残片，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原来你就是沈家的后人……当年你母亲拼死护住的半块虎符，果然在你身上。”

远处传来马蹄声，霍承雨带着玄甲旧部疾驰而来。苏梦婉看着少年眼底的疯狂，忽然想起萧逸澜在鬼市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原来他早就知道。

“小姐！将军还在里面！”翡翠的呼喊声中，兰台方向突然炸开漫天墨菊烟花。苏梦婉握紧虎符，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脸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