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心脏病
[拖着这副身体,我该怎样爱你……]
*
初春的空气有些湿润。
宽敞的房间内,床上熟睡的少女眼帘颤了颤,从梦中醒来。
尧锦书抚上胸口,刺痛让她的大脑迅速清醒。
换了衣裳,她走出房间。走廊上微开的窗透进一缕微风,吹动她的发梢。
尧锦书脚步顿住,打开了那扇窗。
中午的阳光晃了眼,她轻叹一声,望着枝头盛放的玉兰花。
她如今起的越来越晚了。
葱白的手指摸上耳尖,无法忽视的耳鸣昭示着她病情的加重。
尧锦书觉得,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干脆些一了百了了。
可是啊,她舍不得他。
思绪恍惚间,一件披风落在肩上。
俏皮的窜入鼻间的,是他独有的藏银香。
回过头,唐晓翼半揽住她,关上窗户。
“醒了怎么不叫我?”
唐晓翼拉上少女的手,心疼的看着面前憔悴的人。
“是你来的太快了。”
尧锦书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的确,自从她的病情恶化,唐晓翼对她越来越无微不至了。
唐晓翼失笑,摸摸尧锦书的头发。
“吃点东西?”唐晓翼哄着她。
“我没胃口……”
每次唐晓翼问她,都是一句没胃口。
“乖,好好吃饭,我带你出去。”
倒也不是尧锦书有多喜欢出去,只是平时都被唐晓翼要求着卧床歇息。
屋子里太闷了。
听了这话,尧锦书有些雀跃,简单喝了碗粥——这是她的极限了。
为了照顾她如今的胃口,唐晓翼把厨艺发挥到了极致,一碗蔬菜粥做的有滋有味。
尧锦书托腮看着正在收拾厨房的他,有爱意在心中发酵。
她的身体她最清楚,哪怕有亚瑟找来的世界各地的心脏病治疗专家,她也不剩几天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唐晓翼回过头。
视线相对,他擦净手上的水珠。
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彼此,明明是沉默却已经说了太多。
“会好的。”
半晌,唐晓翼这样说,琥珀色的眸子却轻轻颤抖着。
“别哄我了。”
尧锦书笑了,笑着靠进他怀里。
她这辈子不会长,可是他的存在,让她的故事注定不短。
幸运有你,唐晓翼。
尧锦书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她不想看到他脆弱的神色。
*
纽克市-唐人街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尧锦书笑得很开心。
道路两旁店铺罗列,商贩们极具穿透力的吆喝声清晰可闻。绚丽的阳光洒在绿瓦红墙之间,温暖了游客们的心。
她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了。
唐晓翼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磕了碰了,被人群挤开了。
“晓翼” 她笑着说,“你不用拉这么紧的。”
尧锦书眨眨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
“我不会乱跑的。”
随后,她把手从唐晓翼的掌心挣出来,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晓翼,我想吃糖葫芦。”
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街边卖冰糖葫芦的老奶奶,撒娇似的拽拽他的袖子。
唐晓翼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舒展了些。
“好。”
他嘴角轻扬,看着身边的女孩。
走上前去,问了价格后唐晓翼把钱交给对方。
“年轻真好,小两口的感情啊,真好。” 老奶奶笑的慈祥,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些。
耳朵染上些绯红,两个人却都没否认。
接过老奶奶递来的糖葫芦,尧锦书冲她挥挥手表示告别。
前者笑着点点头,就忙别的生意去了。
尧锦书喜滋滋地握着糖葫芦的竹杆,轻轻咬了一口。
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尧锦书弯起了眼睛。
唐晓翼见她这副模样,脸上展露出一个宠溺的笑。
他微微俯身,吃掉了那个尧锦书咬过的山楂球。
在后者呆愣的表情中,他轻笑着吻在她唇角。
“怎么现在还这么害羞啊?”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在她眼前晃晃。
脸颊发烫,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走吧,我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唐晓翼藏住眸中的狡黠,转移的话题,不让尧锦书把手缩回去。
“好!” 尧锦书眼睛亮了,因为身体原因,后又四处冒险她从小到大,去游乐场的次数寥寥无几。
唐晓翼看着身边人欢腾的模样,很温柔。
他希望,这是永恒。
*
两个人去的是纽克市最好的游乐场。
它坐落在市中心各街道的交汇处,据说是一位富商为心爱的小孙女打造的。
这里从牌匾到每一处设施都精妙绝伦,精致得仿佛童话世界。
主色调为温柔的粉色,因而,大部分来玩的都是女孩子。
唐晓翼买了门票和一份游园指南,仔细阅读后划掉心脏病患者不能玩的项目,有叉掉了他认为可能刺激到心脉的项目。
虽然最后只剩下了诸如旋转木马这类的项目,但尧锦书还是欢心不已。
“想不想吃棉花糖?”唐晓翼看着不远处围成一圈的人群,柔声问。
“嗯。”
女孩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话罢,他转身挤进了人群。
尧锦书看着唐晓翼的背影,心尖一软。
她知道,他不喜拥挤的地方。
深深望着他从人流中向她走来的身影,他臂弯小心地护着一根棉花糖。
“喏,等急了吧。”
唐晓翼将手中的棉花糖递到尧锦书嘴边,眼眸含笑。
仅咬了一口,丝丝缕缕的甜渗透舌尖,甜蜜淌进了心里,就像他们的爱情。
品着棉花糖的滋味,尧锦书突然有点想哭。
唐晓翼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轻声问她:“怎么了?”
尧锦书突然踮脚,双手就环住唐晓翼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后者一怔,随机空闲的那只手搂住尧锦书的腰,回吻着她。
尧锦书用极好的方法掩饰住了眼角的泪花。
*
两个人在旋转木马前站定。
望着四周跑来跑去的孩童,尧锦书有些窘迫。正犹豫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过来,就想牵尧锦书的手。
“姐姐,你好漂亮,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小女孩一身浅紫色小洋裙,头发梳成小辫子,整个人分外灵动,仿佛是从故事书里走出来的精灵。
尧锦书笑笑,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头。
“谢谢,你也很可爱。”不过还没等她说完,孩子的母亲便跑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孩子不懂事。”年轻的妇人一脸内疚之色。
“没关系。”尧锦书慌忙摆摆手。
见此,对方冲两人点点头,领着孩子离开了。
经此一茬,尧锦书也没了羞赧,选了一匹离她最近的白马。
马匹做得惟妙惟肖,鬃毛的刻画栩栩如生,没有一处掉漆的地方,马背上的坐垫十分柔软。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是它们神采奕奕的眼睛。
尧锦书的指尖细细摩挲着扶手,身体稳稳当当地骑在马背上,思绪随音乐声飘到远方。
她用余光偷偷瞟向唐晓翼,少年唇角含笑,此刻正注视着她。
他真的,将所有温柔都给了她。
为什么,他们不能拥有更多时间呢?
尧锦书狠狠唾弃着这个又想掉眼泪的自己,等到旋转木马转到唐晓翼看不到的另一侧,她悄悄抬手蹭掉了眼泪。
明明,她也想坚强的啊。
*
两个人一直玩到傍晚。
冬天夜长,此刻夜幕降临。薄云轻柔寡淡,点点星辰熠熠,微风拂过眉梢,卷走行人的疲惫。
此时大部分孩子已经回家了,剩下的大多是入唐晓翼和尧锦书一般的情侣。
唐晓翼牵着尧锦书的手,他们漫步在游乐场的林荫道上。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唐晓翼征求地看向尧锦书,月光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有些朦胧。
后置点点头,紧紧拉住了唐晓翼的手。
心口忽地一疼——她眉头紧锁,偷偷吞了一颗药。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在这样的自我鼓励中,尧锦书和唐晓翼坐上摩天轮。
摩天轮的车厢不算很大,但是容下两个人倒是绰绰有余。
车厢慢慢升起,尧锦书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她望着繁华的街道,想要将这个城市永远记住。
“阿锦。”蓦地,她听见唐晓翼的声音。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柔的藏银香在尧锦书鼻尖萦绕。
她险些落泪——心间酸涩的感觉,是不舍。
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内,他们拥吻着。
炽热的呼吸交缠,象征的是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这一刻,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
相传,如果相爱之人在摩天轮到达顶端时接吻,那他们便会永远在一起。
窗外,浓重的夜幕中,一朵烟花绽放,光点从中央散开,彩色的光晕和着皎白的月光镀在车厢外壁,成就一番风景。
两颗晶莹的水珠落下,落在地面上,随即交融。
那是他和她的泪。
*
回程的路上,尧锦书再也遏制不住她的心脏病。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唐晓翼已将油门踩到最底——他们当然已经超速了,车子一路扬尘,两名交警骑车追在他们身后。
唐晓翼无暇顾及,他已经心慌到了极点。
“晓翼……”尧锦书唤他,“我不要去医院。”
“阿锦,别闹。”唐晓翼虽然这么说,但车子却已悄然改道。
他们的住所里有亚瑟安排的专家团队,所以他完全放心,只不过是害怕尧锦书睡过去。
尧锦书望着车窗外的景象轻轻地笑了。
晓翼,谢谢你呀。
她都懂啊。
*
停了车,唐晓翼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尧锦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冲进了房门。
他在路上就通知了所有专家,因此现在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坐在客厅等候。
唐晓翼动作轻柔地把怀里的人放在病床上,看着专家们将她推进了专门建的手术室。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室门,焦急万分。
他不该带她出去的……哪怕唐晓翼心中明白,尧锦书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将错误全都归在了自己的身上。
唐晓翼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当手术室的门打开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隐隐透白。
他在门外坐了一宿。
不等医生说话,唐晓翼已经冲了进去。
“病人很快就会醒来。”
因着唐晓翼的焦急,他没有听出那名专家话语中的异样。
似乎是为了印证对方的话,尧锦书悠悠转醒。不同于昏迷前的病态,此刻的她看起来气色红润。
“阿锦!”唐晓翼一把抱住她,却又顾及她的身体,最终只是牵住他的手。
尧锦书的目光落在少年憔悴的脸上,心底一痛。
对不起,晓翼。
她有好多话想说,却发不出声音。
“别担心。”她努力地说。
她的声音很沙哑,却安抚了唐晓翼的心。
看出爱人眼底的欣喜,尧锦书心中叹息。
她很快就要死了。
这个念头分明前所未有的清晰,尧锦书此刻却没有泪意。
只要他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不知道他的渐冻症能坚持到几时……
他是她唯一的念想。
尧锦书捏捏唐晓翼的指尖,娇声道:“晓翼,我想吃你做的饭~。”
见尧锦书难得的主动想要吃东西,唐晓翼立刻站起身。
“好,我去给你做。”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
尧锦书等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之后,向一旁的医生要来纸笔。
手臂发软,她努力把字写工整。
她写下她对他说不完的话;写下她对他几年的暗恋;写下她对他仔细的叮嘱;写下她对他斩不断的眷恋。
一笔一画,皆是她对他满肠的情思。
她爱他,幸运的是他也爱她——这就足够了。
尧锦书认真将纸叠好放在枕边,拿下头上的发带捏在手里端详——那是他们小时候,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过去的一切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家人、羽之的大家、还有占据了她整颗心的他。
尧锦书回忆着,她感觉身体正在变轻。
思绪迷蒙间,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根发带。
*
当唐晓翼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双眼紧闭,靠在软枕上的尧锦书。
恐慌浮上心头,某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清晰涌现。
唐晓翼几乎是扑到床边,手中的碗倾斜,里面的羹汤有一半都洒到外面。
“阿锦、阿锦!” 他呼唤着,想要摇晃尧锦书的身体又怕伤到她。
“不会的……阿锦怎么可能出事呢……” 他喃喃自语,愣愣的盯着已经是一条直线的心电图。
“请节哀。”旁边的专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
那人将尧锦书离世前留下的纸递给唐晓翼。
后者动作极轻地接过打开,指尖微微颤抖。
透过少女的字迹,唐晓翼脑海中浮现出尧锦书巧笑嫣然的模样。
往事的一幕幕都万分美好,只因为有她在他身边。
尧锦书早就是他心尖的软肉,可现在,那块肉被剜去了。
唐晓翼将纸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转身离开了房间。
*
唐晓翼去了后花园。
那里在尧锦书病情恶化前一直都是她打理,最重要的是那是她亲自设计的。
与寻常人家不同,唐晓翼和尧锦书的后花园仅有一小块部分种花,其余皆是蔬果幼苗。
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恬静又美好。
可惜,尧锦书没能亲眼看着它们丰收。
唐晓翼一言不发地替每一株植物浇水施肥,他想要完成尧锦书想做的每一件事情。
他去种植花卉的区域,挑了几支开得最艳的月季,插进爱人房间的花瓶。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打量着这个房间满是不解。
为什么明明添了这么多生命力,这里仍然没有一丝活力呢?
他想不明白。
这里好像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想。
少了什么呢?
唐晓翼绞尽脑汁去想,直到一个少女明丽的脸庞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昏倒在地上。
*
当唐晓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周围安静的吓人,他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看着天花板,被一种极大的悲怮笼罩着。
阿锦不在了。
她就这么走了,他该怎么办?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下来,亚瑟正坐在客厅等他。
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拍了拍唐晓翼的肩。
良久,亚瑟轻声开口:“我联系了火化场。”
他别过头去不看唐晓翼,这个时候提起此事对于后者来说太过残忍。
“嗯。” 唐晓翼半晌才应声,仅一个字却让亚瑟清晰地听到他话语里的鼻音。
气氛沉默压抑,尧锦书对于唐晓翼来说意味着什么亚瑟再清楚不过,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他此时并不能与唐晓翼共情。
他懂,也仅仅是懂。
*
尧锦的遗体火化的那天,唐晓翼没去。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中紧握着一支笔。
笔尖在白纸上摩挲,他一遍一遍描摹爱人的容颜。
他怀着思念与爱画出的东西,照片自是比不了。
炽热的爱意永远不会被时间的洪流熄灭,他永远爱她。
“阿锦……” 唐晓翼走出房间,在那扇窗前停驻。
枝头盛放的玉兰依然美丽,可惜故人已不在。
玉兰花……花语是忠贞不渝的爱。
唐晓翼紧紧盯着白嫩透粉的花朵,直到眼睛发酸。
唇角微扬,他的心中唯有酸涩。
“阿锦……” 唐晓翼低声呼唤,缱绻的叹息只片刻便消散在天地间。
尧锦书,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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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心脏病·完
南:我中考完啦~回来更新了嘿嘿
南:算不算是拖更这么久的补偿啊(◔◡◔)
南:虽然说不是很刀,凑合看一下(?)
南:5000多字够意思吧վ'ᴗ' ի
南:浅祝我自己两百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