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俱乐部
当晚,大礼堂被清空,长桌消失。一个铺着俗气金紫色绒布的平台突兀地立在中央,天花板上漂浮的蜡烛投下摇曳不定的光芒,将挤在台下的学生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好奇和一种压抑的恐惧,低语声汇成不安的河流。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自成一群,站在靠近平台的右侧。翡翠与银色的围巾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哈莉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同院同学的目光:有诺特那种纯粹的观察,有克拉布、高尔的茫然,有潘西毫不掩饰的恶意,有扎比尼玩味的审视,还有……德拉科那如同冰锥般、混杂着竞争欲和某种更深沉探究的视线。
洛哈特穿着他那套亮得刺眼的紫罗兰色长袍,在台上昂首阔步,像只炫耀羽毛的孔雀。“亲爱的同学们!在这充满挑战的时刻,我们更需要勇气和技巧!就像我在《与食尸鬼同游》中展现的那样!今晚,由我和……”他戏剧性地一挥手,“我们知识渊博的魔药学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为大家带来精彩的决斗示范!”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从阴影中滑出,如同黑色的幽灵。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斯莱特林人群中的哈莉,那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评估和一丝……警告?
示范过程短暂而羞辱。洛哈特花哨的鞠躬和华而不实的咒语(“乌啦啦飞飞!”)在斯内普一个精准、冷酷、快到几乎看不清的“除你武器”面前不堪一击。洛哈特像只被拍飞的苍蝇般摔了出去,魔杖脱手。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声,尤其以斯莱特林这边最为明显。德拉科甚至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洛哈特狼狈爬起,强撑着笑容宣布自由练习开始。
人群散开。哈莉本想和同院的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或米里森·伯斯德组队,但德拉科·马尔福已经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傲慢又挑衅的笑容挡在了她面前。
“波特,”他拖长了调子,灰蓝色的眼睛紧锁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斯莱特林的‘希望之星’?在自家地盘上,总该拿出点真本事了吧?还是说,你的‘天赋’只适合在阴暗的走廊里……‘聆听’和‘发现’?” 最后几个字压得极低,充满了恶毒的暗示。
周围的几个斯莱特林学生立刻投来关注的目光,潘西更是兴奋地往前凑了凑。
哈莉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额角伤疤隐隐一跳。她压下怒火,祖母绿的眼睛迎上德拉科,清晰地回应:“正有此意,马尔福。希望你的魔咒能和你的家族姓氏一样响亮,而不是像你的飞行技术那样——中看不中用。” 她精准地戳中了德拉科魁地奇选拔失利的痛处。
德拉科的脸颊瞬间绷紧,灰蓝眼眸中燃起怒火。“你——!”
斯内普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侧,黑袍几乎触到地面。“开始。”他的声音低沉冰冷,不容置疑,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尤其在哈莉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两人走上平台,相对而立。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无数目光聚焦,斯莱特林这边尤甚。哈莉能感受到斯内普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注视,也能感受到德拉科眼中燃烧的、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强烈征服欲的火焰。
“鞠躬!”斯内普命令。
两人极其敷衍地弯了下腰。德拉科在直起身的刹那,魔杖已如毒蛇吐信般指向哈莉,咒语又快又狠:
“乌龙出洞(Serpensortia)!”
一道浓密的黑烟从他魔杖尖端喷涌而出,迅速凝聚、塑形——一条巨大的、通体漆黑的毒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重重摔落在哈莉和德拉科之间的木地板上!它高昂起狰狞的蛇头,扁平的颈部扩张,闪烁着幽光的黄眼睛死死盯住了哈莉,分叉的信子急速吞吐,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啊——!”台下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人群像炸开的锅,纷纷后退,尤其是麻瓜出身的学生,脸色惨白如纸。
哈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魔杖本能地指向那条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黑蛇。额角的伤疤猛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灼痛!但这痛楚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共鸣?仿佛那蛇的嘶嘶声直接钻进了她的脑子,变成了一种她能模糊感知的、充满攻击性的混乱情绪。
“不要动,波特!”斯内普厉声喝道,魔杖已经抬起,指向毒蛇,准备将它消灭。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和极度惊恐之中,哈莉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条充满威胁的黑蛇攫住了。伤疤的剧痛和脑中那混乱的蛇类嘶鸣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一种奇异的、想要安抚、想要命令、想要让这危险的源头立刻停止威胁的冲动!
她的嘴唇,在她自己都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微微开合。一串冰冷、滑腻、带着古老韵律的嘶嘶声(**“嘶……停下……退开……**”)如同拥有实质般,从她喉咙深处溢出!这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尖叫和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条前一秒还充满攻击性、蓄势待发的巨大黑蛇,在听到这嘶嘶声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它高昂的头颅猛地一僵,黄眼睛里凶戾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温顺。它巨大的身躯缓缓伏低,温驯地盘踞起来,高昂的头颅也垂了下去,甚至微微偏向哈莉的方向,仿佛在聆听主人的吩咐。
全场再再再再一次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的尖叫、喧哗、恐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蛇佬腔彻底冻结!数百道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惊恐、难以置信和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地、死死地钉在了平台上那个黑发绿眸的斯莱特林女孩身上。
洛哈特惊愕地张大了嘴,连他那标志性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斯内普举着魔杖的手停在半空,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蜡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混杂着震惊、阴鸷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的复杂神情!他深邃的黑眼睛死死盯着哈莉,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
而距离哈莉最近的德拉科·马尔福,脸上的愤怒和挑衅早已消失无踪。他铂金色的头发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刺眼,灰蓝色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到了极致!他死死盯着那条温顺下来的黑蛇,又猛地转向哈莉,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这诡异力量所震慑的悸动?他握着魔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哈莉也僵住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那冰冷的嘶嘶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缠绕着她,让她如坠冰窟。她看着那条温顺的黑蛇,看着斯内普教授眼中深沉的阴霾,看着德拉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骇……最后,她感受到台下那数百道充满了恐惧和怀疑的目光,如同沉重的枷锁,瞬间将她牢牢锁住!
“蛇……蛇佬腔!”一个拉文克劳的学生颤抖着,打破了死寂。
“她……她能跟蛇说话!”赫奇帕奇那边有人惊恐地低语。
“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一个充满恐惧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是她!真的是她!” “波特打开了密室!” “怪物!她是怪物!”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原本靠得近的学生像躲避瘟疫般疯狂后退,在哈莉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就连斯莱特林的人群中,也出现了明显的分裂:一些纯血统学生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敬畏?狂热?),而另一些则和其他学院的学生一样,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疏离。潘西·帕金森更是尖叫起来:“怪物!离我们远点!”
德拉科依旧站在原地,距离哈莉只有几步之遥。他脸上的惊骇慢慢褪去,灰蓝色的眼睛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那冰冷之下,翻涌着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他看着孤立在平台中央、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哈莉,看着她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清晰的、近乎无助的惊惶。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近乎僵硬地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斯内普教授大步上前,魔杖一挥,一道刺目的红光击中那条黑蛇,将它炸成了一团烟雾消散。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落在哈莉身上。
哈莉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额角伤疤的灼痛依旧残留,但更痛的是那数百道将她钉在原地的、充满了恐惧和怀疑的目光。她最后看了一眼德拉科,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审视。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挺直了脊背,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斯莱特林的骄傲,跟着斯内普那翻滚的黑袍,在死寂和无数道恐惧目光的注视下,踉跄地离开了这个将她彻底推向深渊的决斗俱乐部。
密室继承人的嫌疑,如同最粘稠的、无法摆脱的阴影,彻底将她吞没。而她,一个斯莱特林的“异类”,此刻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