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
魔药课教室位于霍格沃茨城堡最阴冷潮湿的地下深处。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种复杂刺鼻的气味——各种干瘪的动物器官、稀奇古怪的植物根茎、以及坩埚底部常年累积的、难以描述的糊状物混合发酵后的气息。冰冷的石壁凝结着水珠，沿着粗糙的表面缓缓滑落，滴答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光线来自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几盏昏暗的绿色灯笼，将下方一排排石桌和上面摆放的黄铜天平和各种形状诡异的玻璃器皿，都映照得如同某种邪恶仪式的祭坛。
哈莉缩在教室最角落的一张石桌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冰冷的石凳透过薄薄的长袍传来寒意。她的搭档是纳威·隆巴顿，一个圆脸、看起来总是很紧张的男孩，此刻正手忙脚乱地翻着他那本厚厚的《魔法药剂与药水》，书页哗啦啦作响，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哈……哈莉，”纳威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胖手颤抖着指着摊开的课本，“豪猪刺……豪猪刺是在熄火后加入，对吧？书上……书上这么写的吧？”他求助地看向哈莉，眼神充满了无助。
哈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周围令人窒息的阴冷和那股潜伏在体内的冰冷意志上移开，看向纳威的课本。她记得赫敏在列车上飞快翻书时提到过这个细节。“是熄火后，”她低声确认，声音还有些发紧，“加入后顺时针搅拌三圈，不能多也不能少。”
“哦……哦，好的，好的……”纳威如释重负，又手忙脚乱地去拿装着豪猪刺的小罐子。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滑腻、如同毒蛇般令人作呕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从讲台方向弥漫开来。哈莉猛地打了个寒颤，心脏骤然缩紧，额角的伤疤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一道巨大的、油腻的蝙蝠阴影，悄无声息地滑行在石桌之间的狭窄通道里。他黑色的长袍下摆翻滚，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扫视着每一个学生的坩埚。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巨大的寒冰，让本就阴冷的教室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正是来源于他。冰冷、黑暗、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郁和……某种哈莉无法形容的、尖锐的痛苦？这感觉如此强烈，与她体内那个冰冷黑暗的意志隐隐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仿佛两种同源却相斥的黑暗物质在相互试探、相互排斥。
斯内普的脚步停在了哈莉和纳威的石桌前。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纳威面前那口正冒着诡异黄绿色气泡的坩埚上，眉头厌恶地皱起，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隆巴顿，”斯内普的声音低沉、丝滑，却像浸透了毒液，“告诉我，你这一锅……令人叹为观止的……沼泽淤泥，是在试图熬制疥疮药水，还是某种新型的……毒杀格兰芬多的武器？”他每一个单词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纳威的脸瞬间变得比坩埚里的液体还要绿，他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斯内普冰冷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开，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落在了哈莉脸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某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激烈情绪！他的视线在她乱糟糟的黑发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她那双眼睛上——那双和莉莉·伊万斯一模一样的、清透的祖母绿眼睛。
哈莉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斯内普目光中那股汹涌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恨意！这恨意如此纯粹，如此强烈，几乎要将她撕碎！但在这浓稠的恨意之下，似乎又翻涌着一种更深沉、更扭曲的……痛苦？仿佛他看的不是她，而是透过她，死死盯着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却又刻骨铭心的幻影。
那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如此之强，哈莉体内那股蛰伏的冰冷意志似乎被这强烈的负面情绪刺激到了，猛地翻涌了一下！【恨……痛苦……懦弱的……渣滓……】一股混杂着轻蔑和暴戾的意念碎片冲击着哈莉的意识。
“波特。”斯内普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缓慢，每一个音节都像在齿间碾磨过，“告诉我，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中，会得到什么？”他的问题如同一个冰冷的陷阱。
哈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全部心神都被他眼中那可怕的恨意和体内翻腾的冰冷意志撕扯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额角的伤疤在斯内普目光的注视下，灼痛感越来越强烈。
“我不知道，先生。”教室里一片死寂。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斯内普和哈莉之间来回扫视。赫敏在另一张桌子后焦急地举起了手，但斯内普完全无视了她。
“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实际能力，波特小姐？”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冷酷、充满恶意的弧度，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哈莉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榨取出他想要的答案，或者……某种他渴望看到的痛苦。“或者，你那……著名的……疤痕下面，除了空气和……自以为是，别无他物？”
那刻薄的羞辱如同鞭子抽在哈莉身上。体内那股冰冷的意志被彻底激怒了！【放肆……惩罚……】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冲动猛地冲上哈莉的头顶！她放在石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保持住一丝清明，死死压住了那股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带着毁灭力量的嘶吼！
就在这时——
“教授！”一个清晰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赫敏·格兰杰。她高高地举着手，脸上带着急切和一种不容忽视的正义感：“我知道答案！那是——”
“闭嘴，格兰杰小姐！”斯内普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黑色闪电劈向赫敏，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厌恶几乎要将她冻结在原地，“我没问你，你这个令人无法容忍的万事通。”他冰冷的视线重新回到哈莉身上，带着一种更加残忍的、仿佛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意味，“看来我们的‘名人’需要一些……额外的刺激才能运转她那生锈的，充满芨芨草大脑？或许，让她亲爱的搭档隆巴顿先生，来替她承受一点……健忘的代价？”
纳威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几乎要从石凳上滑下去。
“不！”哈莉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她不能让纳威替她受罚！她猛地抬起头，强迫自己迎向斯内普那双深不见底、充满恨意的黑眸。就在她目光与斯内普视线碰撞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带着无尽贪婪的恶意感猛地从另一个方向袭来！与斯内普的恨意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毛骨悚然！这感觉如此熟悉！是奇洛！
哈莉猛地转头，视线越过一排排石桌。奇洛教授正站在教室门口附近，他那裹得严严实实的紫色头巾下，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不，是死死盯着她额头的伤疤！那目光不再是平时的躲闪和畏缩，而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如同饿狼看到血肉般的贪婪和渴望。那贪婪如此纯粹，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他身上大蒜味的掩饰。
额角的伤疤仿佛被那贪婪的目光点燃了。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爆发开来！哈莉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哈莉！”赫敏失声惊呼。
纳威吓得跳了起来。
斯内普的眉头狠狠皱起，冰冷的视线在痛苦蜷缩的哈莉和门口眼神贪婪诡异的奇洛之间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深不可测的黑眸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风暴般的情绪——惊疑？警惕？还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够了！”斯内普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他不再看哈莉，冰冷的视线扫过整个噤若寒蝉的教室。“隆巴顿，因为你的无能，格兰芬多扣五分。”他看也没看快要哭出来的纳威，黑袍翻滚，大步走向门口，在经过奇洛身边时，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个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的眼神甩了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恶。
奇洛像是被那眼神烫了一下，猛地缩回目光，整个身体都佝偻起来，又变回了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快步溜回了讲台阴影里。
“格兰杰，照顾好波特小姐。”斯内普冰冷的话语从远处传来。
哈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额头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阵阵令人虚弱的抽痛。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黑发。她能感觉到赫敏担忧的目光，感觉到纳威的恐惧，感觉到周围其他学生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但最让她感到刺骨寒冷的，是斯内普离去时那饱含恨意的一瞥，和奇洛目光中那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的、令人作呕的贪婪。
这间位于地下的魔药教室，此刻仿佛成了所有恶意汇聚的漩涡中心。而漩涡的核心，正是她自己，和她额头上那道不断灼痛的闪电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