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常数与变量

全国赛结束后的周末，校园里飘着初雪。陆锦熙站在实验楼门口，不断呵出白气暖手。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衬得脖颈线条更加修长。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但他已经等不及要见路临深了。

"锦熙。"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锦熙转身，呼吸微微一滞。路临深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身高优势在雪景中更加凸显。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梢，又迅速融化，像是星辰短暂地停驻后又离去。他比陆锦熙高出整整十公分，每次靠近时，陆锦熙都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来得真早。"陆锦熙微笑，不自觉地拉了拉自己的毛衣领口。

路临深看了看手表："提前七分钟。你...等了更久。"

他总是这样，用数据说话，连等待时间都要精确计算。陆锦熙早已习惯这种交流方式："想早点见到你嘛。今天有什么计划？”

路临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整齐列着几个地点："天文台。新安装的望远镜。然后...图书馆。最后..."他停顿了一下，"我宿舍。有东西给你看。"

陆锦熙眨了眨眼。路临深邀请他去宿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进展。他点点头："听起来很棒。不过天文台今天开放吗？”

"父亲安排的。"路临深轻声解释，"他认识...台长。"

天文台位于城郊的小山上，公交车程约一小时。车上人不多，他们并排坐在后排。路临深靠窗，长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每当车辆转弯，他的肩膀就会轻轻撞上陆锦熙的，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冷吗？"路临深突然问。

陆锦熙摇摇头，却在下一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路临深皱眉，开始解自己的围巾。

"不用了，我没事——"陆锦熙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路临深已经将那条深蓝色围巾绕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双手比他想象中更加灵巧，动作轻柔却坚定。

路临深的手指在围巾末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轻轻抚平褶皱："好了。"

围巾上带着路临深的气息，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冬日特有的清冽。陆锦熙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织物里，感觉心跳加速到一个不科学的频率。

天文台是一座白色圆顶建筑，坐落在积雪的山顶上，宛如科幻电影中的场景。路临深出示了电子通行证，工作人员热情地迎接他们。

"路教授的儿子对吧？你父亲已经打过招呼了。"中年男子笑着说，"新安装的望远镜在主观测台，今天专门为你们开放。"

路临深点点头，没有多作解释。陆锦熙已经习惯了他的社交模式，自然地接过话茬："太感谢了，我们很期待看到新设备。"

通往圆顶的楼梯又窄又陡，路临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陆锦熙是否跟上。他的身高在这种环境中反而成了负担，不得不微微低头避开低矮的梁柱。

"你经常来这里吗？"陆锦熙问道，喘着气跟上他的步伐。

路临深摇头："第一次。但研究过...结构图。"

当然，陆锦熙心想。路临深去任何新地方都会先研究平面图，这是他的安全机制。

观测台内部宽敞明亮，巨大的望远镜矗立在中央，圆顶可以旋转开启。工作人员简单讲解了操作指南后，体贴地留给他们独处空间。

"太壮观了。"陆锦熙仰头看着这个精密仪器，"比天文馆的还要大。"

路临深已经熟练地开始调试设备："口径50厘米，焦距6.2米。理论上...能看到土星环缝。"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动作精准得像是在演奏乐器。陆锦熙着迷地看着这一幕——路临深在专业领域总是如此游刃有余，与社交场合的笨拙形成鲜明对比。

望远镜对准了目标，路临深示意陆锦熙过来看。陆锦熙凑近目镜，惊讶地倒吸一口气——土星及其光环清晰可见，像一枚精致的宇宙戒指。

"太美了..."他轻声感叹，"比照片震撼多了。"

路临深站在他身后，声音异常柔和："妈妈说...土星是太阳系最美的行星。因为它...坦然展示自己的光环，不在乎是否'正常'。"

陆锦熙转头看他。在这个距离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路临深睫毛的弧度，以及那双黑眸中闪烁的星光。他突然理解了路临深对天文的痴迷——在那片浩瀚星空中，有他母亲的记忆和爱的延续。

"她是对的。"陆锦熙轻声说，"土星很美，因为它是它自己。"

路临深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深意。他们肩并肩观测了几个著名天体，路临深的讲解专业却不枯燥，偶尔还会冒出一些诗意的比喻——"蟹状星云像宇宙的伤口，但伤口也可以很美"。

离开天文台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洒下细碎的金光。路临深突然停下脚步，指向远处："看。"

一只红胸脯的知更鸟站在积雪的枝头，羽毛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小火焰。这个简单的美景让他们驻足良久，谁都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回程的公交车上，陆锦熙困得直点头。昨晚他熬夜整理比赛资料，现在放松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头一点一点，最终落在了路临深的肩上。

路临深明显僵了一瞬，但没有推开。相反，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陆锦熙靠得更舒服些。当陆锦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时，路临深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图书馆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安静、有序、可预测——路临深的三要素。他们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开始各自的工作。陆锦熙整理比赛数据，路临深则研究一个新的数学模型。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陆锦熙指着路临深笔记上的一个特殊字符问道。

路临深思考了几秒，突然拿起陆锦熙的手，在他掌心画下那个符号："宇宙常数。表示...不变的量。"

陆锦熙的掌心发烫，那个看不见的符号仿佛烙在了皮肤上。他注意到路临深今天触碰他时越来越自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迅速抽离。

"在你生命中...有这样的常数吗？"陆锦熙鼓起勇气问道。

路临深抬头看他，眼神专注得近乎灼人："有。一个。"

他没有说出是谁，但目光已经说明一切。陆锦熙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低头假装整理笔记，生怕自己眼中的情感太过明显。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路临深的宿舍。这是陆锦熙第一次获准进入这个私人空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房间异常整洁，每样物品都有固定位置。墙上贴着几张星图，书桌上摆着三台显示器，床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

"坐。"路临深指向唯一的一把椅子，自己则坐在床沿。

陆锦熙坐下后，路临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锦熙——时间是我们共同的变量。"

陆锦熙惊讶地抬头："这是..."

"我的设计。"路临深解释道，"特殊机制。不仅能显示常规时间...还能计算双星轨道周期。"

他靠过来演示功能，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陆锦熙注意到怀表背面刻着他们相遇的日期和一组数字。

"这是什么序列？"他好奇地问。

路临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所有相遇的时间点。转换为数字编码。"

陆锦熙的心猛地一颤。这个看似冷漠的男孩，竟然如此精确地记录着他们相处的每一刻。他轻轻摩挲着那些刻痕，突然明白了这份礼物的重量——对路临深而言，时间不是抽象概念，而是由具体数据组成的珍贵记忆。

"谢谢你，临深。"陆锦熙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路临深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那滴未落的泪水。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如此突破性——路临深主动触碰了他的脸。

"锦熙。"路临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常数。让所有混沌...变得有序。"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陆锦熙。在路临深的数学世界里，"常数"代表着稳定、不变、可靠——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美。

"临深..."陆锦熙抬头看他，眼中盛满情感，"我可以吻你吗？"

路临深的眼睛微微睁大，但没有退缩。他轻轻点头，然后出乎意料地主动俯身——利用身高优势将陆锦熙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这个吻生涩却温柔，像是一个精心推导的公式终于得到验证。路临深的嘴唇比想象中柔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当他修长的手指插入陆锦熙的发间时，后者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叹。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路临深的目光在陆锦熙脸上逡巡，似乎在观察反应。陆锦熙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感觉如何？"

路临深认真思考了一下："心跳加速47%。持续时间3分12秒。正向体验。"然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想...重复实验。"

陆锦熙笑出声，这个回答如此"路临深式"的浪漫。他仰头迎接第二个吻，这次路临深更加自信，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捧着他的后颈，完全掌控着节奏。

当他们在暮色中相拥时，陆锦熙想起自己日记中的那句话："他像星空一样深邃，而我甘愿做永远仰望他的人"。而现在，这片星空主动为他低垂，用独特的语言诉说着爱意。

路临深的下巴抵在陆锦熙发顶，声音通过胸腔共鸣传来："今晚...留下来吗？"

陆锦熙抬头看他，发现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罕见的脆弱与期待。他点点头，轻声回答："只要你需要我。"

"不是需要。"路临深纠正道，用词精准如常，"是选择。我选择...你。"

在这个简单的句子里，陆锦熙听到了世界上最动人的告白。他踮起脚尖，再次吻上路临深的唇，让这个雪夜的温暖延续到星辰升起。

作者有话说：

—初吻派送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