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唐晴6.不配提她
端午佳节,长乐宫的丝竹声顺着宫墙飘得很远,金盏碰击的脆响与宫人的笑语交织,将整座皇城浸在一派喧闹的节庆里。
唯有养心殿例外,朱红殿门紧闭,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爆灯花的“噼啪”轻响。
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沉寂。
守卫在殿门两侧的禁卫闻声抬头,只见来人一袭玄色暗纹锦袍,墨色织金腰带束着清瘦却挺拔的身形,满头银发未束,仅用一枚墨玉簪松松挽着,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唯有一双眼,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摄政王。”禁卫们齐齐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来者正是大熙摄政王李沉舟。
满朝文武皆知,当今熙高宗不过是个悬在龙椅上的傀儡,大熙的兵权、财权,早已尽数攥在这位摄政王的掌心。
鲜少有人知晓的是,宫墙之外,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天下第一帮“权力帮”的帮主,手下数万帮众,眼线遍布江湖与朝堂。
殿内,明黄色的纱帐半垂,熙高宗正坐在紫檀木桌旁。
见李沉舟进来,他连忙起身,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藏在袖中的手已悄悄攥紧了衣料。
熙高宗:“沉舟,你来了,快坐。”
他指着对面的梨花木椅,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真是无话不谈的兄弟。
李沉舟挑眉,银发散落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不疾不徐地坐下,玄袍下摆扫过地面,带出一丝冷冽的气息。
熙高宗亲自执起桌上的银壶,壶中琥珀色的茶汤澄澈透亮,沿着白瓷盏壁缓缓注入时,竟泛起细碎的金光。
那是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据说一两茶能抵十两金,寻常人连见都见不到。
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熙高宗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
他将茶盏推到李沉舟面前,笑容愈发恳切。
熙高宗:“沉舟,这是上月江南知府新贡的雨前龙井,用玉泉山的泉水煮了半个时辰,你尝尝。”
李沉舟垂眸,目光落在那盏茶上。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茶盏,指腹摩挲着盏壁上精致的缠枝莲纹,莹白的釉色在他掌心划出一圈浅痕。
他没有递到唇边,只是轻轻转着茶盏。
李沉舟:“陛下今日倒是有闲心,亲自为臣煮茶。”
熙高宗握着壶柄的手猛地一紧,指节瞬间泛白,连指骨都清晰可见。
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轻松地笑道。
熙高宗:“你我虽为君臣,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煮杯茶算不得什么。”
话音刚落,李沉舟忽然低笑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没有半分暖意。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青铜铃铛,指尖轻轻一捻,铃铛便发出一阵极细的嗡鸣。
那声音不响,却像有生命般,顺着人的耳道往里钻,直往骨髓里渗。
嗡鸣声刚起,熙高宗的脸色骤然剧变。
他猛地捂住脖颈,喉结剧烈滚动,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被痛苦扭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明黄色的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熙高宗:“停……快停下!”
熙高宗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下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疯狂蠕动,尖细的口器正啃噬着他的血管,那痛感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皮肉里,连骨头缝都在疼。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双膝重重砸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像是某种尊严破碎的声音。
熙高宗抬起头,满脸泪痕,曾经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乞怜的狼狈。
熙高宗:“沉舟,朕错了!”
熙高宗:“朕不该听旁人挑唆,不该在茶里下毒……你饶了朕,朕再也不敢了!”
李沉舟缓缓蹲下身,青铜铃铛仍在他指尖轻轻晃动,那嗡鸣声却比方才更甚。
熙高宗脖颈处的皮肤已经凸起几道扭曲的纹路,像是有活物要破肤而出,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沉舟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皇帝,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冷寂,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蝼蚁。
李沉舟:“陛下该清楚,臣能给你坐在龙椅上的权力,也能随时收回。”
他顿了顿,指尖的铃铛又转了一圈。
李沉舟:“下次再动不该有的心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熙高宗看着李沉舟毫无温度的脸,一股压抑许久的怨怼突然涌上心头。
他猛地瞪大眼,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嘶哑地喊道。
熙高宗:“你别太过分!李沉舟,你这么没有人性,难怪她当初要抛弃你!”
熙高宗:“你以为你掌控了天下,就能填补你心里的窟窿吗?”
李沉舟:“住口!”
李沉舟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他一把扼住熙高宗的咽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沉舟:“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提她!”
熙高宗被扼得喘不过气,脸色涨成青紫,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
熙高宗:“你不敢承认……你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李沉舟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的暴怒几乎要冲破理智,可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他看着瘫倒在地、大口喘气的熙高宗,抬手整理了一下玄袍上的褶皱,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李沉舟:“好好当你的皇帝,别再想着找死。”
李沉舟:“下次,臣不会再给你机会。”
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熙高宗瘫坐在地上,抚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脖颈,望着李沉舟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而殿外,李沉舟站在廊下,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指尖的铃铛泛着冷光,无人知晓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脆弱与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