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暗影中的窥伺与染血的救赎（续）
书柜与冰冷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黑暗、窒息，充斥着陈年纸张的尘埃味。湫晴蜷缩其中，身体僵硬如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最细微的呜咽都被强行压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紧她的咽喉。
他发现了！
谢振霆那冰冷、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她藏身的黑暗角落！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了然和……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的玩味！
时间仿佛凝固。书房里只剩下谢祁压抑痛苦的咳嗽喘息声，和谢振霆手中茶杯里袅袅上升的热气。昏黄的灯光下，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咳咳……咳……”谢祁蜷缩在沙发阴影里，剧烈的咳嗽让他单薄的身体痛苦地弓起，额角纱布上渗出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试图用咳嗽声掩盖什么，试图吸引父亲的注意，但那微弱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谢振霆的目光，终于缓缓从书柜方向移开，重新落回自己濒死的儿子身上。他迈开脚步，锃亮的软底拖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他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祁，如同俯视着一件即将报废的物品。
“看来，”谢振霆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清晰地送入谢祁的耳中，也穿透黑暗，狠狠砸在湫晴紧绷的神经上，“退烧药的效果……不太理想？”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猝然捏住了谢祁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迎上自己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
“还是说……”谢振霆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和嘲弄，“这高烧……是因为心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在‘烧’你？”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书桌上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又缓缓地、如同凌迟般，再次扫向书柜的方向！
谢祁被迫仰着头，下颌传来剧痛，视线因高烧而模糊涣散，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父亲目光的轨迹！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知道！父亲什么都知道了！他看到了笔记本！他发现了湫晴！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折磨他！逼他崩溃！
“没……没有……”谢祁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想挣扎，想保护书柜后的人，身体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额角的伤口因用力而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谢振霆冰冷的手指上。
“没有？”谢振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手指的力道加重，几乎要捏碎谢祁的下颌骨，“那你告诉我，书桌上这个……属于你母亲的‘遗物’，里面……藏着什么？让你如此……魂不守舍？” 他刻意加重了“遗物”二字，带着恶毒的讽刺。
谢祁的身体猛地一颤！母亲！笔记本！那上面血淋淋的真相！巨大的悲愤如同岩浆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才没有让那声怒吼爆发出来！他不能认！不能暴露湫晴！不能！
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滔天恨意和死死压抑的痛苦，谢振霆眼中的玩味更甚。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猎物、欣赏其垂死挣扎的过程。
“还有，”谢振霆缓缓直起身，松开了钳制谢祁下颌的手，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着沾染了血迹的指尖。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书柜，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书房里，“既然有‘客’来访，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让我也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我儿子……如此不顾性命。”
最后几个字，如同宣判的丧钟！
轰然敲响！
书柜后的黑暗缝隙里，湫晴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完了！他点名了！他要她出来！
她该怎么办？冲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继续躲藏？只会让谢祁承受更残酷的折磨！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无法驱散那灭顶的绝望！
就在这时！
蜷缩在沙发阴影里、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谢祁，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书柜方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咆哮：
“跑——！！！”
这一声咆哮，用尽了他所有的生命之火！喊出之后，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布娃娃，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唯有那只一直按在心口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那封染血的、写着“我即是锚”的信封！
这声突如其来的、用生命呐喊出的“跑”，如同惊雷炸响在湫晴的脑海！瞬间冲垮了她的恐惧和犹豫！
跑！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是他用生命为她争取的机会！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悲伤！求生的本能和对谢祁承诺的信念，如同最强大的引擎，瞬间点燃了湫晴的身体！
就在谢振霆被谢祁这声突如其来的咆哮微微分神的刹那！
就在保镖闻声而动、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昏迷的谢祁的瞬间！
书柜后的黑暗缝隙里，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出！不是冲向门口（门口有保镖！），而是扑向了书桌方向！目标明确——那个深蓝色的、藏着血仇真相的硬壳笔记本！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的手已经牢牢抓住了笔记本冰冷的硬壳封面！
“拦住她！”谢振霆的怒喝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凝滞！他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计划被打乱的暴怒！
距离书桌最近的保镖如梦初醒，怒吼一声，如同猛虎般扑向湫晴！
然而，湫晴在抓住笔记本的瞬间，根本没有停留！她借着扑向书桌的冲势，身体猛地一拧，顺势狠狠撞向了书桌旁那个沉重的、一人多高的——**地球仪**！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沉重的铜制地球仪底座被巨大的力量撞得脱离原位，带着恐怖的势能，如同失控的巨锤，轰然砸向扑来的保镖和旁边巨大的落地窗！
玻璃碎裂的刺耳声、保镖的痛呼和怒吼、地球仪滚落在地毯上的沉闷撞击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巨响！
烟尘弥漫！碎片飞溅！
混乱中，湫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抱着那个冰冷的笔记本，借着烟尘和混乱的掩护，没有冲向被保镖把守的正门，而是朝着刚才她潜入的、那扇小小的、位于高处的——**气窗**方向，亡命狂奔！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谢振霆的咆哮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笔记本！那里面可能有他无法承受的秘密！
保镖忍着被地球仪擦撞的剧痛，和另一名闻声冲进来的保镖，疯狂地扑向那个冲向气窗的纤细身影！
湫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羚羊，几步冲到墙边，踩上书桌旁的椅子，借力猛地向上一跃！双手死死扒住了冰冷粗糙的气窗窗沿！
保镖的手几乎就要抓住她的脚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湫晴用尽全身力气，身体如同灵巧的游鱼，猛地向上蜷缩，整个人从狭窄的气窗口硬生生挤了出去！冰冷的寒风和雪花瞬间灌入！
“砰！”保镖的手重重拍在窗沿上，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和几片飘落的雪花！
“该死！”保镖的怒吼被风雪吞没。
湫晴的身体从高处坠落，重重摔在老槐树下方厚厚的积雪里！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全身！但她死死抱着怀里的笔记本，不敢有丝毫停顿！
跑！
必须跑！
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后山围墙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亡命狂奔！身后，谢家老宅灯火通明，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的雪夜！数道手电筒的光柱如同索命的鬼眼，在风雪中疯狂扫射！
冰冷的雪花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痛楚。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积雪和冰冷的枯枝。湫晴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又挣扎着爬起来多少次。她只知道抱着怀里的笔记本，像抱着谢祁的性命和母亲的冤屈，朝着黑暗的山林深处，不顾一切地奔跑！
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滴落（不知是攀爬时划伤还是摔倒所致），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红痕。额角的伤口（被树枝划破？）也在渗血，混合着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她不敢停！
不能停！
风雪呼啸，如同死神的狞笑。
身后追捕的灯光和脚步声，如同地狱的丧钟。
怀中的笔记本，冰冷而沉重，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催命的符咒。
她跌跌撞撞，终于再次看到了那道斑驳的后围墙！来时攀爬的枯藤在风雪中摇曳。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粗糙的砖石磨破了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指，刺骨的冰冷几乎冻结了她的四肢！
终于，她翻过了墙头，滚落在围墙外侧更深的积雪里。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她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怀里的笔记本依旧被她死死抱在胸前，冰冷坚硬。
暂时……安全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逃出来了。
带着染血的真相，和一条通往更深风暴的道路。
她挣扎着坐起身，回头望向那座灯火通明、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谢家老宅。风雪迷蒙了视线，但她仿佛能看到西厅书房那扇破碎的落地窗，看到谢祁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身影。
泪水混合着血水无声滑落。
“谢祁……”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破碎，“等着我……我会回来……带着救你的东西……”
她咬紧牙关，用冻僵的手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着那个沉重的笔记本，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风雪弥漫的、未知的黑暗山林深处走去。
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染血的、孤独的脚印，和一本被深埋在积雪下的、刻着音符图案的银色书签——那是她潜入时无意中掉落，也是她唯一能留给谢祁的、无声的告别信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