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启灵台那场惊世骇俗的双生武魂觉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日月帝国最高层的圈子里激起了久久不息的涟漪。然而,对于漩涡中心的徐天珩而言,生活似乎又回归了某种既定的轨道,只是这轨道上,多了一层旁人难以窥见的、更加专注的底色。

明德堂深处,一间专为皇室成员开辟的、设施精良到极致的静修室内,空气冰冷得几乎要凝结。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都覆盖着特制的吸能金属板,其上流淌着淡蓝色的魂力回路,将室内因极致之冰属性魂力逸散而产生的恐怖低温牢牢锁住。

徐天珩盘膝坐在静室中央的寒玉蒲团上,双目微阖。她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在她冰蓝色的发丝和月白色的练功服间游走。在她身后,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碧绿色蝎影若隐若现,正是冰碧帝皇蝎武魂的虚影。那碧玉般的蝎尾高高扬起,尾钩处一点深邃的碧蓝寒芒吞吐不定,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让静室内的温度再降一分,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咔嚓”声,仿佛随时会被冻结、碎裂。

极致之冰的力量霸道而难以驾驭,每一次引动,都如同在体内引爆一座微型冰山。徐天珩精致的小脸微微发白,细密的汗珠刚从毛孔沁出,瞬间就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粘在皮肤上。她的身体内部,正经历着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魂力引导着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寒洪流,小心翼翼地冲刷着经脉,试图将其驯服,化为己用。

这过程痛苦而缓慢,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冻结、修为尽毁的下场。但徐天珩的神情却异常沉静,只有偶尔因剧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峰,泄露出一丝端倪。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魂导核心,一丝不苟地监控着体内每一处魂力的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躁动的碧绿蝎影终于缓缓平息,没入她的体内。缭绕的寒气也渐渐收敛。徐天珩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气息离体便化作一道凝而不散的白练,撞在对面墙壁的吸能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她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寒星一闪而逝,变得更加深邃内敛。摊开掌心,一小簇纯净得如同蓝水晶般的冰晶悄然凝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极致之冰,初具雏形。

“呼……”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冰晶在掌心碎裂消散。目光转向静室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精巧的沙漏,显示时间已近正午。

该去学堂了。

明德堂专为年轻一代核心弟子开设的学堂,位于一片清幽的竹林环绕之中。竹叶沙沙,清雅的环境却无法完全驱散魂导器研究特有的金属与能量气息。

徐天珩踏入学堂时,里面已坐了不少人。大多是明德堂核心成员的子弟,年龄在六到十岁不等。她一进来,原本有些喧闹的学堂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或敬畏、或好奇、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启灵台那日的震撼,早已传遍。

徐天珩恍若未觉,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最前排靠窗的一个独立座位。她的位置旁边,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便是笑红尘。

此刻的笑红尘,正背对着门口,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摆弄着桌面上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精巧的银色金属构件。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银灰色明德堂制服,银发依旧一丝不苟,只是有几缕不听话地垂落在光洁的额角。从徐天珩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微微抿起的唇。

徐天珩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间带起一丝微风,夹杂着她身上尚未完全散尽的、清冽如冰雪初融的淡淡气息。

旁边,笑红尘摆弄金属构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他没有抬头,也没有打招呼,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那原本流畅的组装动作,似乎变得有那么一丝……生硬。

徐天珩没有看他,自顾自从魂导储物器中取出今日需要的书籍和笔记。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度。

学堂里恢复了低低的交谈声,但前排这一隅,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授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者,专精魂导器基础理论。他走上讲台,目光扫过下方,在徐天珩身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始讲解一种复杂的能量回路转化原理。

徐天珩听得极为专注,冰蓝色的眼瞳随着老者的讲解而微微转动,手中的笔不时在摊开的笔记上留下娟秀工整的字迹。她的理解力和专注度远超同龄人,晦涩的理论在她脑中迅速被拆解、重构、吸收。

然而,她的感知却敏锐地捕捉到旁边过道传来的、一丝极其细微的魂力波动。

那波动很微弱,带着金属特有的锋锐感和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屏息的专注。徐天珩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过去。

只见笑红尘依旧低着头,桌面上摊开一本厚厚的魂导器图谱。他右手握着一支特制的、笔尖闪烁着幽蓝魂力光芒的刻刀,左手则按着一块不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秘银片。

他的动作极其精细,刻刀在秘银片上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勾勒着,每一次下笔都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凝练感,魂力被精准地约束在刀尖,没有丝毫外泄。

他刻得异常专注,连银色的长睫都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和那块小小的秘银片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竟显出几分平日少见的沉静与……温柔?

他在做什么?徐天珩心中掠过一丝疑问。这显然不是课堂内容。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讲台上老者突然提高了声音,点名提问:“笑红尘少主!”

笑红尘沉浸在手中的“工作”里,毫无反应。

“笑红尘!”老者声音带上了不悦。

徐天珩眉头微蹙,在桌子底下,伸出脚尖,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笑红尘的椅腿。

“嗯?”笑红尘猛地回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抬起头,眼中还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和被打扰的不悦。他下意识地看向徐天珩,正对上她平静望过来的视线,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提醒?

“到!”笑红尘立刻反应过来,迅速站起身,同时右手不着痕迹地一拢,将桌面上那块秘银片和刻刀飞快地扫进了桌肚里,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镇定,但微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刚才被抓包的窘迫:“老师有何指教?”

老者皱着眉,显然不满他刚才的走神,抛出了一个颇为刁钻的能量逸散率问题。

笑红尘的傲气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压下心中的一丝慌乱,银色的眉毛微扬,流畅而精准地给出了答案,甚至加入了几点自己独到的见解,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瞬间将刚才的走神尴尬化解于无形。

老者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回答得不错,但上课还需专注。坐下吧。”

笑红尘坐下,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旁边的徐天珩。她早已收回了目光,重新专注在讲台上,仿佛刚才那一下提醒只是他的错觉。

笑红尘抿了抿唇,手指在桌肚里摸索了一下,确认那块秘银片还在,才重新坐正。只是接下来,他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极其隐晦地飘向旁边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眼神复杂,带着点探究,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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